楼阁的一楼没有门也没有窗,大敞着的格局,四周挂了竹制的卷帘。
微风抚过,卷帘吹动,可以看到其中有两道人影。
慧心掀起卷帘,先看清了里头的人。
观海站在中间,手中持着一柄剑。他的剑就搭在身侧直挺挺跪着的人的脖颈处。
有一柄剑架在自己脖子上,观南却面色沉静如常,直到看到她或者说是看到她身后的任兰嘉时,才微微一变。
“郡主。”
观南作势要起身,但观海的剑往下一压。压得他动弹不得。他只能跪在原地,看着任兰嘉慢慢走近。
她站在离他几尺距离外,居高临下,眼神淡漠看着他。她用无数眼神看过他,唯独没有这种淡漠如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
观南的心狠狠一揪。
“为什么?”
她问。
观南直视着她的眼神回道:“郡主嘱咐过,让那妇人在您婚后便死,我只是尊您的意思去办了。”
观南说的坦然,下一刻任兰嘉的眼神变得极度冰冷。她跨步上前,观海在她上前那一刻便放下了剑。观南的咽喉被她掐在手中。观南仰着头看她,鼻间满是她的气息。
“我是要她死,但我没让你毁了我的回门之日。”
她的手掌收紧,指尖都开始泛白。但掌下之人依然仰着头颅,一脸坦然。
观海冷漠看着,慧心则垂下眼眸。直到一道人影,冲了进来。
“郡主,不要。”
任兰嘉转头看去,一向讲究的人此时衣衫凌乱,清冽的脸上神色慌张,面上更是带了哀求之色。
“小叔,你走。”
手下面色渐渐发紫的人艰难挤出了几字。
任兰嘉看到眼前这一幕,笑出了声,这一笑,手下也就松了劲。
真是一对好叔侄,情深义重。
任兰嘉松开手,朝观海伸出手心。观海将手中的长剑递给她。
吴悠见到此场景,面色大变。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柄剑就被人握着直直插进了观南的胸膛。一瞬间,血飞溅而出,直接溅到了任兰嘉的衣裳,还有她的脸颊上。血温热,还有更多从剑口处涌出。
任兰嘉松开剑柄,原本直立立跪着的观南松软了身子,轰然倒向一侧,他的眼中带着释然。
吴悠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
一直沉默候在任兰嘉身后的慧心走上前,手中拿着两张纸,还有一个火折子。
任兰嘉接过那两张纸,凑近点燃的火折子。火折子瞬间将纸张燃烧,很快,微微发黄的两张纸被完全燃烧,在快燃尽时,那只白皙的手松开,剩余的那一纸角,也在飘落地面前彻底烧成了灰烬。
“从今日起,你们俩就自由了。他欠我一命,今日我要他一命。是死是活,看他造化,如果活下来了,他也不欠我什么了。至于你,本欠的也不是我。吴悠,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懂我,最起码比父亲懂我。要什么,你说便是,你不该算计我。你不就是想要我厌弃他,放他自由吗?如今不仅他,你也自由了。”
吴悠算计的不仅是任兰嘉不容人抛弃的逆鳞,更算计了观南对任兰嘉的感情和对她这门婚事的嫉妒之心。
地上的观南已经彻底昏迷,鲜血蔓延到了观海的脚边,但他屹立不动。吴悠张了张嘴,似想辩解,但又什么都没说。他掀袍跪下。
“谢过郡主。”
任兰嘉仰着头离开,甚至没有多看那倒在地上,在她身侧呆了十七年,陪着她一道长大的人一眼。
在她路过吴悠身侧时,顿住了脚步。她俯下身,凑在吴悠耳侧,轻语道。
“你们裴家人,真让人恶心。”
吴悠的脸色变得煞白,但他直直跪着,在任兰嘉踏出去那一瞬间,他就冲向了倒在地上观南。近看,才发觉,那剑虽然直插胸膛,但偏离了心口。
一瓶药瓶递到他眼前,他抬头看。
“止血的。”
“吴悠,你会后悔的。”
观海说完这话便将药瓶掷在地上,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吴悠木着脸去捡地上那滚动的药品。
他已经后悔了。
在陌生的府邸,陈朝松不下心弦,在床榻上躺了一会还是起了身。他起身后,在房中走着。这处她住了多年的屋子,处处都是她的痕迹。书案上还有她抄录了一半的佛经。
陈朝随意走动着,屋外侍女的说话声也传进他耳中。
“姐姐,这摄政王府好不好啊,郡主只带了你们陪嫁,我们却只能守在这。好无趣呢。”
“能留在府上你们就知足吧,这王府自然是好,但是这上京城除了宫里,哪处能比的上长公主府。郡主平日在府里最爱去亭榭乘凉看景午憩,王府里虽有池子,但亭榭甚小。景致也一般。而且王府规矩甚多,昨日慧心姐姐只是想去前院看看侍卫们是否安置好了。就被那二房的嬷嬷拦下了。初到王府,规矩我们也还没摸清,这两日都呆在正院不敢乱走。郡主这两日也都是窝着房中软榻上,呆呆看着窗外。想必也不自在呢。”
“啊。”
侍女惊呼。
“那岂不是还不如在山上,山上郡主还可以随意四处走动呢。“
“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