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挽月前进的步子慢了下来,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这位女子,甚至忘记了瞿宗主的存在。
“姜姑娘,这位便是我的弟子,真正的神女,苏轻竹。”瞿宗主和蔼友善地一笑,并继续道,“她刚闭关出来,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她,你不必再忧心。”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苏轻竹也徐徐转身,一双清丽漂亮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姜挽月,而姜挽月这个人不仅身形与她极为相似,就连这张脸也……
苏轻竹自是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并不多思,朝她极有分寸地莞尔淡笑:“姜姑娘,此行辛苦了。”
真是好一个举止得体,端庄大方的清冷美人,久闻不如一见……也是如今见到,姜挽月方才明白,她与苏轻竹相差太远,她和她尽管外貌一致,可浑身上下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她不是苏轻竹,苏轻竹亦成为不了她。
“那我呢?瞿宗主接下来又打算如何做?”
瞿宗主并不觉得即将得到自由的姜挽月会有什么别的心思,便不防备道:“你的任务到此为止,接下来便由真正的苏轻竹继续你的任务,谢长绥这次绝走不出太玄。”
说着,瞿宗主抬手在姜挽月眉间一点,当初被他引入的那缕金光便被他拿走,最后回到了苏轻竹体内。
“没了轻竹的神力加持,谢长绥也不会再把你当作轻竹,姜姑娘,你自由了,是去是留皆在于你。”
姜挽月听着这些话隐隐觉得心里不适,可到底是为什么,她说不上来。
但瞿宗主什么意思,她知道。
瞿宗主是在说因为那缕神力,谢长绥和苏轻竹之间的缘分才会延续到她的身上,谢长绥才会对她好。
他是在告诉她,谢长绥和她之间的一切,都是源于那缕神力,源于苏轻竹。
只要苏轻竹代替她……不,也许不是代替,而是真正的苏轻竹去到谢长绥身边,那么她将什么都不是。
她只是姜挽月,一个普通,再普通不过的百姓罢了。
她有些茫然地离开了仪事大殿,一路往回走,步子慢极了,途中路过一处池塘,借着月色,她从水面看清了自己的脸。
一张熟悉至极,却又有些陌生的脸,是她自己原本的模样。
她站在池塘边,看着塘中的鱼儿摆尾游过,才恍如梦醒。
她不能再回去了。
因为她是姜挽月。
该回去的,是苏轻竹。
这一夜,她在这里一直坐在黎明,晨曦落在她的身上,照亮了她这张脸。
她用手挡在眼前,眯着眼若有所思。
她真的自由了吗?
为什么一想到谢长绥会死在这里,她的心头就好像压了一块石头般。
谢长绥如果死了,她又会是什么心情?
又或者,万一善恶颠倒,她害错了人,那她又该如何面对……
她缓缓垂下举起的那只手,垂眼望向水面中的自己,与那双沉静而坚定的眸子四目相对。
她想,她还不能走。
换了一身太玄弟子道袍的姜挽月决定继续留下来了再观察几日。
今日是各宗门的弟子首次比试的日子,来往的宗门长老及弟子众多,将她淹没于人海中,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就连她身上的弟子服也是外门弟子所穿的道袍。
她步步朝着试剑广场走去,拨开人群,站在太玄剑宗弟子的阵营中,抬眼望去,隔着广场,她的对立面是太初剑宗。
她的师父、大师兄、慕容廷玉和谢长绥都在那里……不,不仅仅是他们,因为谢长绥的身旁还站着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苏轻竹。
姜挽月平静地看着他们言笑晏晏的模样。
原来一个人想要取代另一个人的存在,如此简单。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强烈,太初剑宗阵营的几人纷纷有所感应般拧眉朝着这边看了过来,恰好姜挽月觉得无趣转身挤入了人群,身影消失不见。
谢长绥沉沉的眸光探寻过去时,只能看见一女子的衣摆,那是太玄弟子的弟子服。
姜挽月寻了处空地,在地上无形写下谢长绥的名字,随即,谢长绥的姻缘书浮现而出,上面原本的寥寥几个字,此刻后面又多了几行字出来。
上面写的是谢长绥和苏轻竹初次见面——受苏轻竹所邀谈心赏月,心动难自控,亦不自知。
短短一行字的描述,姜挽月几乎能想想得出。
昨夜,苏轻竹叩响谢长绥的房门,天香国色的女子眉眼带笑地接近着他,试探着谢长绥对她的态度……
谢长绥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他会不会以为那就是她?
或许他看见命定之人时的反应,跟和她在一起时更为强烈,那种好感大概是打心底里油然而生的,那种情愫想来也是难以自控的。
他大概会一如从前,温柔含笑地对她说的话照单全收,偶尔再腹黑毒舌几句,若是不高兴了再讥讽几句……
也不对,苏轻竹又不像她,可能谢长绥根本不会对苏轻竹说半句重话。
是啊,方才她还看见谢长绥微低下头附在苏轻竹耳边说了句什么。
男人,果然善变。
还说什么,只要见到她,一眼便知那是她。
果然眼瞎。
一夜过去了,他们无一人发现她的离开。
师父、大师兄、廷玉、谢长绥,他们谁都没有看出端倪。
真奇怪啊,明明这就是她想要的……
可为什么她的心里会这么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