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挽月本想像其他百姓一样去买一只祈愿灯的,正朝着百姓的铺子走,余光却忽然瞥到了太玄剑宗的道袍。
她的视线随之一转,匆匆看了一眼迎面走来的几名弟子,这几名弟子皆是男弟子,没有一张脸是她见过的。
她不动声色背过身,看见一旁有卖面具的,便悄然走了过去,扯下面纱,拿起一张狐狸面具罩在脸上,再回头去看。
那几人往前走去后,她的视线又扫视了一圈四周,发现太玄弟子和太初弟子都是分散的,有的是几个人一起走,也有的是单独行动。
这里鱼龙混杂,戴面纱远不及面具更保险。于是她付了银子买下了这面具。
刚戴上面具甫一转身,眼前便突然出现一个人,她迈出去的步子不得已收了回来,目光狐疑地往上看去。
谢长绥的手从她耳侧越过,她下意识偏头看去,顺着他的手,看见他也拿了一张面具并付了钱。
面具下的姜挽月不禁挑眉,寻思他这是什么意思。
谢长绥的视线也从她的头顶越过,不知道有没有认出她来。他们太初可不像太玄男弟子居多,这次队伍里还是有不少女弟子的。
想来他也不会猜到是她。
如此一想,她收回目光,抬脚往一侧迈去,意欲离开这里去买一只祈愿灯。
然而,谁知脚才刚踏出去一步,下一秒手就被人攥住,她微微诧异回眸望去。
眼前这人已经戴上了面具,她看不见他是何表情,只能看见那双黑沉如墨的眼睛正淡淡看着她。
谢长绥抬手,将她脸上的狐狸面具从一侧拿开,露出她的半张脸,而她的眼里写满了讶然。
“这才多久没见,就装不认识?”他哂笑一声,调侃道:“你莫不是反悔了?”
姜挽月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和他一起去妖都的事。
眼看着不远处又有太玄弟子过来,她并未急着回应,而是下意识抬起双手要重新系上面具,抬起手忽然看见手腕上还抓着的手不免顿了顿。
她抬手示意了一下,面前的人这才缓缓松开。
“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她一面系着面具,一面歪头打量着他,微蹙眉。
若是她不知道此人是谢长绥,光看着他这个样子也只能猜个大概,他到底怎么笃定是她的?
听了她的话,谢长绥却沉吟片刻,似是认真想了一番,随后又垂眼打量她几瞬,最后盯着她忐忑的眸子,动唇反问道:“想要记住一个人有何难?”
这个回答就很模糊了。
姜挽月不乐意,执意问个究竟,道:“你总得说明你记住的是什么,比如说一个人身上的气味、衣裳、脸。”
谢长绥顿了几秒,似是不解她为什么会突然执着于这样一个问题,便随口应:“记住一个人还能是记住什么?”
“无非是只要见到你,一眼便知那是你。”
他漫不经心的话传进姜挽月的耳中让她一阵心烦意乱,而他则拉着她去了别处。
他对商铺的老板娘温声道:“来一份栗子糕。”
“好嘞!”老板娘今晚生意极好,今儿个日子也好,便乐乐呵呵地给他装着糕点,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在这意义非凡的热闹日子,不高兴的大概只有姜挽月了,她本想问清楚他究竟是靠什么认出她的,日后她也好一样一样去改不是?
谁知他竟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他这话的意思岂不就是在说,她日后恢复原貌,他也能知道是她?
他要是不死在太玄,没准死的就是她了。
不知为什么,她想想都后怕,于是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谢长绥,你记仇吗?”
谢长绥:“……”
他拿银子的手一顿,侧眸扬眉盯着她,却迟迟不语,像是一种无声的审视,几乎要看穿她的心思。
姜挽月生怕他误会,便忙忙摆手说:“你别想多了,我只是想说反正我不记仇的。”
“我们是朋友也是同门,你应该多向我学习学习,你说是吧?”她讪讪笑着说完,下一秒心里又暗恼自己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老板娘把装好的栗子糕递给谢长绥,随后看了一眼心虚解释的姜挽月,又看向眼前的男子,笑着说了句玩笑话:“哎呀,公子还没听出来啊,这姑娘的意思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想同你坦白道歉呢!”
“看在她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公子不如原谅她如何?你们啊,要彼此宽容相互理解才能好好修得圆满!”
说完后老板娘才突然留意到他们二人身上穿着的太初道袍,连忙呸了几声,赔笑着:“瞧我,我都忘了你们修道的是不结道侣的,我方才说的你们就全当没听见……”
姜挽月强颜欢笑,已经被她说得无颜抬头看谢长绥了。
老板娘都把她的小心思捅得差不多了,现在还让他们当作没听见。
听得可太清楚了……
姜挽月的手指百无聊赖地缠了缠腰带,思索着该怎么同他解释才好,也怪她干嘛多那一嘴去问。
她的小动作被谢长绥尽收眼底,他脸色平静如常,没有一丝恼意,毕竟她问出这种问题也不是一两次了。
从第一次她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他会不会杀她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她接近他的目的并不单纯。
是啊,她的目的并不单纯,可人却有些单纯,不似他们涉世极深。
他分明已经想到了,这个女子或许会对自己不利,可却有些奇怪,他的心仍旧沉静似水,没有丝毫动怒的意思,甚至可以说是麻木的,连同想杀她的那个念头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他顿了顿,半垂眸子,将手里的栗子糕外壳打开,拿了一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