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娘子可要看上一看?这可是产自西域的上好玉镯。”这小贩在她身侧停下了步子,看上去倒是一脸老实相。
连多看一眼都未曾,萧玥轻轻开了口:“连真假都未知的劣质玩意儿也是敢公然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我这也是小本生意,娘子可莫要信口胡说啊。”话虽如此说着,但这小贩脸上却并未出现怒色,而是环顾四周,向她凑得更近了些。
逢此之时,那种骨子里来自皇族身份的优越感骤然加速了流动,使得她伸手掂起了一只镯子对在阳光之下,傲然开口:“你这内里的结构稀疏,一点都经不住日光,连染过的颜色还没化均匀。”
“我说得可有错?”
“哈哈哈哈哈——”这小贩发出一串低哑的笑声来,“娘子当真是火眼金睛。”
许是因为肩上担子太沉的缘故,他将两箱东西放在了地上,从中取出了一件出来道:“不知娘子可否帮我看看这件啊?”
将这镯子接过手后细看,萧玥竟是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那镯子在她手中转了两圈,不知何时滑落,在地上摔作了两半。
翠芸将将排着队将那对耳坠换成了现钱,一出门环顾四周,却全然不见了自家主子的身影。
晴朗的日空绵延万里,一望无垠。
直至周身全然沾染上了裴誉亭的气息,萧瑾许久之后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
轻轻抬手,裴誉亭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
这是他人生的前二十六年来最温柔的动作。
抽了抽鼻子,萧瑾回望向裴誉亭。
那眉峰是一如既往的冷峻,但其下的眼波却是流动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抬了完好的右手,萧瑾慢慢扶上了裴誉亭的肩膀,转而又向上滑至了他的脖颈和面颊。
“瘦了。”
这肩膀虽如今也是坚实的触感,但肩骨却要比从前明显了。
想到他单枪匹马地跨过那些山山水水,如今又需提心吊胆地潜在这军营附近,她心中升腾着一阵又一阵酸楚。
这酸楚直达眼眶,引得眼眶也是一阵又一阵颤着发酸,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泪水被耐心地拭去,她感受到自己再次被裹入了那方坚实的胸膛。
这温度仿佛能褪去她的一切焦躁与恐惧,只在她周身环绕着安心的意味来。
后背被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她亦环着他的腰,往他怀中钻得更深了些。
良久,裴誉亭缓缓松开手臂:“有药吗?”
“在那边的箱子里。”
循着她的话语找到了一小瓶药膏,修长的手指沾上了褐色的膏体,动作十分轻柔地替他涂在了伤处。
凉丝丝的,倒是真能将疼痛解去一些。
尽管十分贪恋这此刻的温暖,却总是还有家国之事在身,她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是开了口。
“开城门这事紧急,大人须得赶快将那内奸除去,若是再能配合着演上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来便是再好不过了。”
“若眼前的仗能顺利打胜,那我也便能将心放下来了。”
低头盯着地面,她忽而转了话题:“离京已久,也不知道长安现下是什么光景。”
“等眼前的这事结束,我带你回家。”将药瓶拧紧放在一旁,裴誉亭扶着萧瑾靠在了自己怀中。
“你以后都会选我吗?”萧瑾仰头望向他。
“自然。”他答得干脆。
从前是他看不透自己的心意,如今幡然悔悟,绝不会再让她受到分毫伤害。
得了这肯定的回答,萧瑾的一颗心再次安定下来,不知何时闭了眼,只在他怀中留下轻浅而平稳的呼吸声。
外面的操演之声愈盛,裴誉亭托着她的后背扶她躺下,轻轻替她盖上了薄被。
临行之前,他弯下腰来吻了吻她的鬓角。
低回缱绻,一往情深。
……
远远望去,穆临城门紧闭,城墙之上放哨的士兵将身子挺得笔直,倒是端出一副气势很足的样子来。
将萧瑾递来的那角残纸细看,这上面所写的是西戎语,如要找出内奸,须得先能进得去这城门,而后排查出会西戎语的人。
赵构已死,目下城中暂时掌着兵权应是他的两个儿子赵通和赵达。而能决定城门开关之人,要么是上面的将领,要么是这下面看守城门的士兵。
捏了手中刀柄,他向城门的方向行去。
夜深人静,城池之中一片寂静,守夜巡逻的卫队脚步齐整,给本就漆黑的夜色又增添了不少肃杀之气。
最顶端的一间房仍亮着灯,观其方位,似乎是赵构的长子赵通所住之处。
如若能确定他不是内奸,一切便都好办了。
巡逻的人马消失在视线之中,他闪身拐入了那一道幽邃的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