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
残存的理智正一点一点地被翻江倒海的痛意挤出了体外。
只是脑海之中忽而就想起了那在雪地荒山的一夜。
那夜也是心口骤然地绞痛,只不过有他在而已。
那样真实而灼人的温度,此生还会再一次感受到吗?
那张面庞在她眼前闪过,但却很快随着她意识的丧失而消散开来,没了踪迹。
夜幕已深,将马儿栓定,裴誉亭以最快的速度溜进了王宫一带。
已经打听到这偌大的王宫将将遭际了两起不小的变故,他再来不及顾念其他,只盼着能快些将她寻到。
如若是西戎的王室意欲处置她,那不在宫殿之中便是被下了牢狱,宫殿离得近些,他决意逐一搜寻排查,若手脚快些,或许在明日日出之前便能有了结果。
一袭黑衣在夜中神出鬼没地拐闪,轻而易举地便躲去了巡逻的士兵。
已然将可住人的宫殿探查了大半,仍未有什么发现,他将脚下步子又加快了些。
这间没有。
这间也没有。
一排又一排宫殿接连在他身前掠过。
莫非真的一直被关在牢中吗?他不敢想象。
明月高悬,皎洁而冷寂,洒下的月光给地面披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轻纱。
衣角因着快速的移动而在空中翻卷,和上了树冠沙沙摇动的声音。
还剩下最后两间,一间亮着灯,令一间则暗着。
透过一层并不十分厚实的窗户纸,他看见了屋中两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立在一处,似是正在低声密谋着什么。
轻轻将这窗纸捅开了些,只见里面的二人正是她身边的暮桃棠雨。
就是这间屋子了。
一颗心的跳动越发剧烈,周身的血液霎时都向心口涌去,而后再由心脏压向脑中,使得整个头颅之中一阵一阵地发烫。
真的要见到她了。
由恍然而不真实之感萦绕,他心中竟是有些发怯了。
走到了门前,他抬起了手掌,却迟迟未能将这扇门推开。
她会怪他吗?
怪他当时没及时带她走,让她白白受了这许多罪。
深吸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却是止不住地轻颤着。
终于,向前迈去一步,这一扇紧闭的门应声而开。
“是谁?”屋中的暮桃和棠雨当即紧张地将目光转向了门口。
只是这一紧张,暮桃怀中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挣脱开来,向门槛边的那道黑色的人影发足奔去。
喉中被一阵酸意堵着,他有些发不出声音来。
瞧着那灰白相间的毛团一颠一颠地靠近,他嗓音发哑。
“康康。”
这名字是他取的,寓意着她顺遂无虞,喜乐安康。
蹲下了身来,他冲这小兔子伸出了手,而这灰白相间的小毛团子却是贴着那粗糙的手掌蹭着自己的脑袋,一对耳朵轻轻晃着,鼻中发出轻轻的哼声。
“裴大人?”暮桃棠雨二人直怀疑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
将这小兔子抱起后环顾了屋中一圈,却并未捕捉到那到身影来,心中先前泛上的一星雀跃一丝地沉入了谷底去。
“公主呢?”
侍女二人对视了一眼,将这些日的经历悉数告知于他。
脑中一声轰鸣,紧接着便要炸裂开来。
先前被关在暗牢之中,如今又不知所踪。
暗牢……
与犯人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暗无天日的牢房是什么样子的。
阴暗潮湿,压抑脏乱。
他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在那样的地方度过了许多日。
蛇鼠窜出,爬虫四起。
脚下一震,他几乎有些站不住身子,肩膀靠着一旁的墙壁而堪堪稳住了身形。
怀中的兔子似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绪一般,鼻中的哼声变得低哀,戚戚然垂下了双耳。
“莫提王已经派人去找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来。”棠雨红了眼眶。
“公主自从来了西戎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眼底的猩红之色蔓延开来,以至于眉骨都染上了歇斯底里。
好不容易寻来了这处,却得知了另一个噩耗。
像有一把尖刀没入了胸膛后一下又一下剜着,翻搅得血肉模糊,而心口这浓重的血腥气凝结成一道结实的绳索,勒得他喘不上气来,以至头晕目眩,竟看着摇曳的烛火生出了重影来。
可现在还不是该悲痛的时候,必须要快些找到她。
“西戎王是派人去哪里找的?”他竭力将心中的慌乱压下。
“派人在国中找,还派人追去了烟兰。”
将怀中的兔子重新交给暮桃,他一闪身便再次消失在了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