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眼神落在宁繁音身上,浅浅一笑,“都是往事,樊公子既然没有说出口,我也不好再继续往下去说,我今日前来其实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宁繁音定定盯着明月,等待明月说出下一句话。
“嗯——”明月微微错开视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又顿了半晌:“就是...”
“关于周三公子。”
明月表情不自然,一手扶额,想要躲过宁繁音那真诚的求知目光,“宁三小姐...你也知道,最近传闻很多...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些事情会牵扯到明月阁,我也是万般无奈。”
宁繁音不能领会其意,“嗯?”
明月轻轻咳了一声,道:“最近周公子总是待在明月阁,鬼哭狼嚎的,实在是让我们明月阁背负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
宁繁音眉毛拧在一起,似乎明月姑娘刚刚说出来的话有点难以消化。
明月闭了闭眼,无奈道:“周三公子每每都到明月阁,专门挑了寿春楼的菜式送过来,却又不吃,呆呆地坐一个下午。”
“他喝了很多酒,若是如此还好,只是周三公子酒量不太好,喝了酒就不太受控制...明月阁之前的名声就不太好,周三公子这般不免让人猜测是不是被我们明月阁的姑娘骗了什么...”
明月越来越说不下去了,钱什么的都好说,只是明月阁实在不能和青楼再有任何的牵扯了。
“所以,宁三小姐,还请帮明月一个忙。”
宁繁音渐渐明白了明月话中的意思,只是当日与周继驰祈愿寺一见之后并无牵扯。
周继驰当日咬牙切齿警告自己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现在怎么在明月口中反倒像是自己欺负他一般。
不过自己的确是借着周家的风头才能在韩哲面前占到半点便宜。
明月看出了宁繁音的犹豫,道:“宁三小姐放心,只是帮忙劝一劝,此事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宁小姐毕竟出身书香门第,名声自然比我们明月阁看得更加贵重。”
宁繁音眉间一松,道:“周夫人和宋公子应该比我更加合适。”
“若是如此,我也不会坐在这里拜托宁三小姐了。”
厅堂里已酒过三旬,几个人已酩酊大醉,出言不知轻重:“樊清越!看看你这张脸...”醉三倒四地抬起手,指了指樊思远,恶劣地笑道:“这才是樊家人的脸,你这张....”含混几句后,大声叫嚷道:“你这张脸不行。”
“樊家你回不去了。”说罢哄堂大笑,醉醺醺地向着外面走。
樊思远滴酒不沾,在人群中看向同样没有喝酒的樊清越,没有情绪,即便被人羞辱至此也没有丝毫厌恶的情绪。
宁繁音见众人已散,快步拦住了混在其中的樊清越。
樊清越:“我已经按照韩公子的吩咐完成了你们之间的约定”
下一句的话的意思就是:我现在可以走了。
宁繁音不语,在腰间掏出一个钱袋样式的荷包,递给樊清远:“我与韩公子的契约算是完成了,但是作为今天的宾客,樊公子,这是生辰的贺礼。”
樊清越审视片刻,抬手将钱袋收下,眼神微闭,像是需要散散酒气一般,几分无奈,但话语却含几分厉色:“宁小姐,这番送外人荷包,就不怕别人误会什么吗?”
宁繁音:“樊公子久居京都,当知普济寺,这是从普济寺里带出来的祈愿纸,我不知公子所思所想,送这份祈愿纸一张,但愿公子事事如愿。”
樊清越手中荷包死死捏住,神情却冷漠异常:“宁小姐如此好心,那我也好心劝慰一句——”
天色已渐暗,刚刚还欢闹的院子里已经寂静无声,樊清越神色隐匿在暗蓝色的光线下:“敢问宁小姐之后要如何收场?清鸿院乃是天下文人向往的圣地,你如此这般招风显眼,要么一飞升天成为开天辟地第一人,荣耀万丈,要么——”
樊清越停顿片刻,继续道:“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宁繁音不变声色:“荣耀于我而言不过虚名一个,清鸿院于我而言不过草屋一间,我只是解宁家之困而已。”
当初宁修齐因周继驰与宁繁音之事冠以攀附权贵之名,被清鸿院学生排挤,宁繁音不得已入清鸿院,随后一路走至今日。一直以来,京中虽对此议论不止,但大都以为宁繁音不过是宁修齐困窘之时的下下之举。
众人只论宁家因宁繁音蒙羞,却无人在乎宁繁音之后的如何收场。
樊清越轻笑一声,转而说道:“宁小姐既然已经去过普济寺,那我预祝宁小姐心想事成。只不过,我提醒一下,樊家之事宁小姐不要插手。”
宁繁音盯着樊清越的眼睛,清亮,澄澈,明明嘴里是在说警告人的话,但是眼里毫无威胁警告的厉色。
“樊公子知道,今日之局并非我有心插手,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海温茂,倘若樊公子能够坦言相告,我自然也不会多此一举。”
想到此处,宁繁音不再弯弯绕绕:“海温茂当初到底为何会出现在那座官吏剿匪的山上?”
樊清越神色晦暗:“海温茂不过一个教书先生,清鸿院引论又怎么...”说到一半,樊清越猛然顿住,神情一变,半晌,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怪异的苦笑,自嘲般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宁繁音第一次看见樊清越如此巨变的神情,回想自己这句话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可是下一刻——
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下,宁繁音也感受到了一股说不清的目光的审视,随即便听到樊清越坚定的一句话:“宁繁音,你到底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