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也隐隐给了言崇飞胆量,让他在华景昂面前不用像和其他人待在一起那样小心翼翼、力求周全。
反正,有句古话说得好,大人不记小人过。
王伯送的那束波斯菊被言崇飞带回去转交给了对门擅长养植的老大爷。他不想看见鲜花在自己手中枯萎,只摘了几片花瓣留作纪念,拿胶布做成个简陋的标本,贴在房间那幅世界地图上,就像地图开花了似的,总之让人瞧了开心。
言崇飞独自沉浸在隐秘的心思当中,完全没预料到安星接下来会问出一个尖锐的问题:“所以,还是只有拿到分工才可能产生高分,对吗?”
目光应声转移,落在这个平日阳光灿烂、偶尔中二犯傻的年轻新人身上,显得成分复杂。
“还用问吗?”吕明远紧随其后,“你什么时候见过先锋和向导的成绩垫底?”
吕明远这么一说,几乎是点名道姓在抱怨。冯一维一听,“噌”地来了火气,毫不客气朝吕明远跨出一步,示威意味很浓:“什么意思啊?自己打得菜,还怪别人占了分工?”
冯一维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压迫感十足,吕明远一边撑住自己的气势,一边躲向华景昂身侧,直接“越级告状”道:“华队,我说的是普遍情况!先锋的技术力、向导的生存力、机动的爆发力,哪个不是优势指标!都说风水轮流转,他们却仗着资历深就霸占分工不放手,这对我们新人根本不公平!”
安星没想到吕明远会突然变得这么咄咄逼人,好像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了出来。他自己没有硬碰硬的胆量,但分工问题确实是苦恼已久的,只好弱弱接上一句:“我是觉得……分工没有流动性的话,就失去无领导小组的意义了。”
华景昂没有吭声,言崇飞也没有,分工这件事相当敏感,千丝万缕缠作一团,不冷静下来仔细剖析权衡,很容易被激动的情绪误导。
马知书觉得自己无辜受了牵连:“我懂你们两个的意思,但没必要说得那么夸张吧?而且开头的分工环节,你们也没有提出异议啊?再说了,之前训练的时候,你们都依次试过这些分工,先不说先锋和机动,我的向导位置可是一直想让都让不出去的,谁愿意天天当一个人形计算器呢?何况我这次的成绩并不好,谈不上占了分工便宜。”
“我指的不是向导……”吕明远平时跟马知书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在外人看来算得上是彬彬有礼的程度,所以他紧接着撇清了一句。
如此一来,目标已经非常明显了。
“难不成你还想当先锋啊?”冯一维继续冲着吕明远开火,“你忘了你前几次试先锋时的烂德行了?连路都找不到,光是解锁全城地图就浪费了三分之一的时间!这种大型演练你也配?”
冯一维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说话不中听,挑衅辱骂外加人身攻击都是信手拈来,时常踩中对方的雷区从而掀起一场恶战,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嘴虽然欠,但肺腑里没有坏水,顶多是情商为负、词不达意的典型。
然而,要和这种人熟悉起来实在太过困难,所以大多时候都无人理解,吕明远的脸色此刻已经泛出了青黑色。
张良朋见情形越发失控,慌忙站出来拦住冯一维,生怕下一秒言语失效就要动手动脚了:“哎哎,怎么吵起来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大家的成绩都有进步,接下来还有两个月,千万别伤了和气呀!冷静!一定要冷静!”
冯一维到底是前辈,火气来得快散得也快,不情不愿撤回了骂人的话:“我看你小子就是对我有意见!是男人,看不惯就出去打一架!在这里兜兜绕绕内涵谁呢!还敢拉师哥进来听你鬼扯!你知不知道师哥就是打无分工打出名的!成绩还不是照样碾压你几百条街!”
华景昂:“……”
大可不必提自己一嘴。
言崇飞:“……”
呵,又给这家伙把马屁拍到了。
吕明远眼睛发红,眉头锁死在阴影笼罩的眉心。他承认自己从进入集团开始就一直很讨厌冯一维,原因各种各样,但短期内并不能改变分组,他只能默默忍受——尽管很多时候都忍无可忍。
“我看是你对我有意见才对……”吕明远重新瞥了一眼BEST/WORST选择,他和冯一维仍是1V1的针锋相对。
公共议题已经变成了私人恩怨。
冯一维很少把谁放在眼里,吕明远更是他天然排斥的一类人——出身歪门邪道,心思也歪门邪道,反正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可他又不能明说瞧不起人家。
华景昂见这场争吵进入了后劲不足的瓶颈阶段,不得不开口做个了结:“分工有矛盾很正常,但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吵架可以吵出来的。关于这件事,之后抽时间再详细讨论,如果存在私人恩怨,建议私下解决,现在还是先分开冷静一下。”
冯一维留下一个轻蔑的眼神,转身就走,张良朋赶紧履行“护法”职责,狗皮膏药似的贴了上去,马知书也显得怏怏不乐,简单聊了两句就离开了。
言崇飞没想到好好一场演练会闹得不欢而散,他自始至终都和华景昂保持着“静观其变”的统一战线,眼下也只能继续默默站在华景昂身旁。
“对了,你下次有机会试试机动。”华景昂忽然对他如是说。言崇飞闻言一愣,方才被打断的隐秘心思又开始在心底翻江倒海。
这么突然……是在友情指导?还是在开玩笑?
机动可是通俗认知里经验丰富的综合作战能力最强者——当然,有张良朋在,这项认知可能不太准确,但……
言崇飞这下觉得自己是真小人了,华景昂的君子气度未免待他太好,好到受不住,也想不通。
华景昂转而抬起视线,落在成绩栏里言崇飞出采的爆发力指标上,幽幽地想,应该会是一条很明朗的路……
或许只是有强烈的同理心,或许只是合得来、看得过眼,也或许,只是多管闲事。
华景昂其实相当惜才,尤其是自己无法成全的,只是言崇飞还不知道自己是那个“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