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走前又把那最后七分钱给了门卫那老大爷,让他天亮时给孙建国那牌子再挂上,好好让他休息一晚上,好话又说了一箩筐,那大爷才应下了。
来时行路匆匆,回去时也行路匆匆,马志强裹着单衣,走在小娃后头背风走,好歹能少冷一点,刚刚逞英雄把棉袄帽子都给了孙建国,这下自己可遭罪了。
到了村里,先让小娃去睡觉,“你那钱找机会我还你,算是我欠你的。”小娃不愿意,赶紧跑了,这是他心甘情愿出的,不求回报。
上山时经过知青院子,马志强慢了几步,想了想又回了山上。
一个晚上他基本就是睁着睡觉的,他听着外头唯一一头猪的哼哼叫,满腹心事睡不着。
“唉,这欠债是越欠越多,我爹还欠180块,孙建国这里又是200块,我得不吃不喝干多久才能挣回来。”他掰着手指在算,没算明白,又拿出香烟纸板来演算。
一个月18快,一年216块,不吃不喝一年九个月多才能挣回来,他也不能不吃不喝啊。
上次算钱是为了手表来着,还雄心壮志攒钱买它,现在别说手表了,兜里一分钱都没有。
这进账没下来,出账倒是越来越多了。
哎,只能借钱。
天没亮,马志强就堵在知青院外头了,林佩玉出来一眼就瞧见穿着补丁棉袄的马志强,比起那补丁棉袄更显眼的是他眼下两团青色,黑乎乎的瞅着就没睡好。
“怎么眼下都是乌青,大晚上没睡啊。”相处得久了,有些话说出口就很自然了。
马志强本来是不想麻烦的,但是他实在是找不到一下子能拿出200块的人了,他不想张口也只能张口:“那啥,有事情晚上没睡好。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借我200块钱,我给你写借条。”
林佩玉不防是来借钱,她看着马志强打补丁的棉袄和裸露在外冻红的耳朵,心里推测是快过年了债主来催了,有老话说债不过年,能够理解,“你等等,我去拿。”
马志强看着林佩玉干脆利落去拿钱,丝毫不多问,那股子信任让他胸口涌上热意。
这才是好朋友,患难时刻见真情。
他等候的时候有了期望,冷风吹着也不觉得冷了。
他把那一刻她转身的动作反复在心里翻来覆去回味,那干脆利落甩起的辫子,离开前那一眼怜惜。
怜惜……嗯?怎么会是怜惜。
回想她的的视线在他的破棉袄和耳朵上游移了片刻,马志强才恍然大悟,那么干脆,不会是见他这副穷酸样子可怜吧。
他顿时哭笑不得,他这么穿还真不是故意哭穷,谁让他只有一顶帽子两身棉袄呢,今年新做的棉袄留给了孙建国,自己只能换上以前旧的,棉花旧了干巴不保暖,但总比没有强。
没多久,林佩玉把拿手帕包好的钱递给了马志强,“这里是200块钱,也是我全部的积蓄,给你。”
马志强看着眼前这么一沓细心收好的钱,男人莫名的自尊心又别扭上来,他不是很想要。
“拿着呀,别给人看见。”林佩玉见马志强愣着赶紧催促,说实话她也不舍得,不过是基于信任他的品性,也感激他一路来的帮衬和朋友之间的友谊才借的。
马志强犹豫着还是接了过来,孙建国被抓的事情还是不要跟她讲了,知道的多也不好。
他拿出一张纸,靠着门板写欠条,这张纸不是香烟纸还是正经的纸,他把写好的欠条递给林佩玉。
林佩玉看了一遍,没有问题,还夸了他:“你字写得越来越端正了,也没有错别字。”
马志强难为情地挠挠头,“还不是你教的好,我先走了,放心,我会还你的。”
“好。”林佩玉见他笑着跑开,把门拴上又回了屋,这天气可真冷,今儿个大概会落雪吧。
“谁来找你啊,马志强吗?孙建国有让他带什么好东西吗?”杜丽丽跟屁虫一样过来问。
“是他,不过这次没有东西,就是一些别的事情。”
杜丽丽哦了一声,兴致低落,她最期待的就是孙建国给她买一些好吃的好穿的,这让她觉得枯燥无味的下乡生活也有了一点趣味,哪知道今天没有,可真扫兴。
“说起来,快过年了,你们家里人都寄了什么东西过来?”别的女知青搭话,没有让气氛冷起来。
过年了这收到邮寄东西的人越来越多,这天南地北的特产都不一样,每年过年前都能尝到一些不一样的好吃的,分享自己家里寄来的东西,这都成了女知青的过年必备项目。
杜丽丽瞬间和人家聊上了,她前两天就收到了,一个大大的包裹,正是和人炫耀的时候。
林佩玉听这话题,避了出去。
“她干什么去,外头那么冷?”
“好像她还没收到家里寄的东西?”
“会不会是她下乡才几个月,家里人才不寄的?”
“哪能啊,谁家过年不牵挂女儿的,怕是她和家里关系不好。”
“啊,不像啊,她一看条件就好。”
“嘘,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