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科林拉开门,她的头发松松散散地环绕着脸颊,炸得像颗疯狂生长的松果,那个性格不如名字稳重的男孩倚在她家门框上。
“有何贵干?”她打着哈欠,解开内门的防盗锁。
厨房还剩了几片吐司,科林嘟囔着“如果你想吃干面包的话请自己动手。”转头打开了冰箱。
罐装汽水从顶端掉落,苍白但健壮的手臂闪电似的横切过来,稳稳接住了那罐汽水,他的手臂距离科林的鼻子只有不到五公分。
科林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香水味。
“谢谢…”她还没回神,爱德华卡伦将汽水放在冰箱边缘。
他什么时候从门口走过来的?
“顺路。一起去学校。”他说。
他已经和卡莱尔沟通过她能力的问题,今天放学后她要去医院和卡莱尔医生碰面。
科林拍了拍脸,试图变得清醒点,她睡的太晚,脑袋昏昏沉沉的,以至于根本没意识到一件事——她住在森林和悬崖的边上,从镇子的任何角落出发前往学校都不会顺路到这儿。
“好吧,多谢你载我,也谢谢你爸爸愿意帮忙。”科林说完钻进盥洗室。
不然她又得搭伐木工的车,他是附近唯一的邻居,并且每天都要去镇那头运东西,今天可以不用劳烦他了。
“不,他不是每天都必须去,他只是对你妈妈感兴趣。”
盥洗室里爆发出惊人的咳嗽声。
在‘他怎么敢!!我要把我的饼干拿回来!该死的他肯定吃完了那口味我也很喜欢!’的呐喊中,科林气势汹汹地冲出盥洗室,脚步声仿佛大象过境,震得整栋房子都在嗡鸣哀嚎。
爱德华掩着耳朵,抬手挥去头顶震下来的灰尘。
她冲上楼拿了书包,走下来到了一半,爱德华提醒她石膏没拿。
科林发出痛苦的‘还要装半个月!’
她又重重地踩着地板将石膏抱下来,“卡伦医生能给我开个痊愈证明吗?”她开始异想天开。
爱德华假笑:“想都别想。”
科林没怎么交过朋友,她的社会关系以地域划分——存在于福克斯,以人群划分——妈妈、同学们和西雅图的二手游戏卡店店长,不过她现在确信自己很擅长交朋友了。
证据:爱德华来载他上学。
科林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她期盼许多次仍未达成的那件事,她轻咳了两声,提议:“舞会没剩多久了,如果你因为脾气太古怪而找不到舞伴,我可以勉为其难…”
“你去年参加了?”他不留情面地打破她的诡辩叙事。
“有挺多男孩邀请我。”科林眨了眨眼睛,“我想去,但我不能跟那些男生一起跳,万一灯球砸下来——灯球一定会砸下来,搞不好天花板也会塌下来呢。”
她态度坦荡,倒显得爱德华把这事从她脑袋里翻出来的行为用心险恶。
爱德华似笑非笑:“灯球砸我身上就无所谓?”
“你看起来运动神经很不错——”他刚刚接汽水那一下动作快得像一阵风,爱德华的运动神经确如他所言,非常发达,想必也十分擅长躲开头顶砸下来的灯球和天花板。
平稳行驶的车子忽然平地咯噔一下,车轮毫无征兆地碾过了某种障碍物,大概率是树枝。
爱德华打开车窗,通过后视镜向后看,的确是根树枝。
他确信开过来的时候压根没看见路上有树枝。
科林说:“这就为什么他们都叫我女巫,不管看没看见,倒霉事总会找上我。”
爱德华眉毛动了动,没说什么。
科林对于善于交友的事实高兴了不到半个钟头,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卡伦家刚搬来不到两周,他们家的孩子只跟自己人玩。
由此推导可得一个重要结论——当其中一个人交到了本地朋友,那个本地朋友就会成为焦点,尽管科林本人对他们而言也算外来人口。
以及绝大部分人都不像科林这样对别人的事情毫无关心。
“科林·沃斯!”
生物课她跟杰西卡一组,她压低声音,凑头过来威胁科林:“快点说,你们从哪认识的。”
‘他是他们家最俊的一个!我要邀请他去舞会!杰西卡公主势在必得!’
科林被她内心的自称震得咽了咽口水,她知道杰西卡有点公主病但她竟然真的这么想做公主吗……
“我昨天才认识他…”
‘撒谎。’
“emmm在校长室遇见的,我领他去的教室,千真万确。”科林扭着脑袋瞥了眼爱德华的方向,很好,他没往这边看,应该听不清她胡说八道,她小声胡诌:“也许是看我腿脚不便,善心大发…”
科林摸了摸后颈的鸡皮疙瘩,继续道:“助人为乐,他是个助人为乐的好人。”
虽然实施的过程不怎么符合常规意义上的助人为乐,但结论是爱德华的确帮到了她。
“真的?”杰西卡犹疑地盯着她。
科林笑嘻嘻地点头,杰西卡撇着嘴把脑袋扭回书本上。很快,科林笑不出来了。
‘她真讨厌。’是杰西卡的声音,‘一定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发生了而她不愿告诉我,她在撒谎,也许她只是想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科林撇开脸,将注意力转移到课本上,可杰西卡靠得太近了,声音源源不断地涌过来。
‘她今天的头发像个鸟窝。’
科林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她已经努力把它们打理整齐了,还是很乱吗?
杰西卡又悄悄塞了一张纸条过来,科林打开它。
【你哪天去医院复查,我开车送你。】
‘去看看卡伦医生!妈妈说他帅得像杂志明星!’
科林抓着笔,在纸条上写下:【谢谢,已经结束最后一次复查,很快摘石膏】然后推还给她。
杰西卡看了眼,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她妈妈不在镇上,把受伤的女儿一个人扔在镇上,真是过分。我妈妈说得对,她是放荡的女人,一个不称职的母亲。她十六岁了,还是像个小孩子。’
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动静。
班纳先生看过来,“有什么问题吗?沃斯小姐?”
科林站在那儿,脸色又红又白,胸膛起起伏伏,看起来吓狠了,她用力吐了几口气。
“有一只蜘蛛,”她指着桌子下面,如杰西卡的愿随便扯了个谎话,科林结结巴巴地说完后半句,“但是已经逃走了,抱歉。”
班纳先生指着桌上的酒精灯,“希望下次你能捉住它,我们正缺材料呢。”
他刚刚点燃了一块从家里带来的猪肉,教室里一股烤肉的味道。他在想烤蜘蛛闻起来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