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零食的时候,顾菇菇在最下面看见了一个针织的向日葵盆栽,像是小摊上能见到的那种,针脚细密严谨,花盆上还绣着一个笑脸,旁边是一张熟悉的纸条:谢谢你,送给你。
顾菇菇立刻爱不释手地上下摸了好几遍,没有把它收进袋子里,而是摆在了桌上。
“这是不是你那个做推销的朋友送的?”白羽拍拍顾菇菇的肩,伸长胳膊把他的那盆针织铃兰递到顾菇菇面前,晃了晃。
“啊,应该是的。他给我写了纸条。”顾菇菇接过他的铃兰打量了一番,发现居然还有点不一样,他的花盆上没有笑脸。
听到动静的林遥月和叶旅也拿出了他们收到的编织花,林遥月是玫瑰,叶旅是郁金香,但只有顾菇菇的花盆上有笑脸。
可能是因为她的是向日葵吧?顾菇菇这样想着。
向日葵总是朝着太阳,那向日葵能发觉四季的变化吗?向日葵怎样感受到冬日阳光和春日阳光的不同呢?
人们又是通过什么区分冬日和春日的呢?
是升高的体温,还是加快的心跳?是纷繁的思绪,还是轻快的脚步?是急切的靠近,还是慌张的躲藏?
亦或是……放飞的风筝?
叶旅就约了顾菇菇出去放风筝。
不过很可惜的是,尽管他们两个拿着线快把自己绕进去了,最后也没能放飞成功。
顾菇菇不信邪。但她真的跑不动了,一个下午一直和风筝斗智斗勇,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看着广场上的人除了他们两个都成功了,她终于死心,站在一旁看叶旅手忙脚乱地尝试,指着他狼狈的姿态笑了弯腰。
叶旅却自顾自跑远。
然后顾菇菇就看到他的风筝慢悠悠地往上升,黄色的小鸟冲破暗沉的夜色,迎风舒展双翼,展现出自由而勇敢的姿态。
顾菇菇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鸟,耷拉着嘴角,可怜巴巴地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呢?”
但叶旅很快就跑过来,笑着把手中的线递给了她。顾菇菇没什么力气,但还是撑着跑了几步,看小鸟在空中穿梭,心中不禁生出由衷的渴望和羡慕,羡慕小鸟能飞翔,渴望和小鸟一起飞翔。
她把线又递回给叶旅,叶旅一点点把线收紧,防止小鸟因为他们停止跑动从空中掉下来。
“你觉得,做一只风筝幸福吗?”叶旅问顾菇菇。
顾菇菇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她看着小鸟想:小鸟会幸福吗?
“风筝会感到线的束缚,还是因为线才能在漂浮不定的空中感受到一点来自地面的安全感呢?”叶旅将小鸟抱在怀里,语气犹疑而哀伤。
顾菇菇摸了摸小鸟的翅膀,语气也变得郑重:“不管怎么样,我希望小鸟能幸福。”
叶旅认真地看着她,很单纯地,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情感地,给予了她他最真挚的祝福:“小鸟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们也听不见小鸟的心声。但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永远能自由地做出你想要的选择。”
顾菇菇愣住,鼻尖又开始莫名泛酸。她含糊地应了声“嗯”,又在后面补道:“我会的。”
她一定会的。
走在回程的林荫道上,沁甜的风蹭过脸颊,顾菇菇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在叶旅前面一点:“我有一个问题。你怎么不约大家一起出来放风筝?”
叶旅想了一下,对她说:“因为感觉大家都在的话,有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顾菇菇停下脚步,等他和她并排,偏头朝他看过去。
叶旅放慢脚步和她一起往前走:“你有没有看过《春夜》?一部电视剧。”
顾菇菇摇头,感觉有点新奇:“你还会看电视剧啊?”
叶旅有些失笑:“当然了。你和我推荐的小说和电影我也都看了。”
顾菇菇的眼睛瞬间变亮,“嘿嘿”笑了两声,扬起头假装看天,看不见的尾巴其实快要翘到树枝上了。
叶旅慢慢接着说下去:“春夜里的角色,都在逃脱一种生活惯性。”
“我们也经常遵循着惯性去生活。到了时间就去上学、上班、结婚、生子。我们经常这样随波逐流地去生活。但总有一天,我们会突然产生‘这种状态应该停止’的想法。我们会想要停下来,却又无法立刻停下来。”
“当女主李静仁的男友提出“反正我们都要结婚”的时候,她有了想要停止的想法。在遇到男主之后,她选择了和男友分手。女主的姐姐李瑞仁放弃维护形象和丈夫离婚,女主的妈妈在对丈夫失望后选择了分居……”
“我也是在这样好像想要停下来,又无法摆脱惯性的时候,选择来到了这里。我曾经想要通过林遥月找到答案,但我发现,你也好,林遥月也好,都只是例子,而不是答案。”
“但是,是你让我看到了生活不一样的那一面,是你的存在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可能性。”
“《春夜》也是。女主不是简单喜欢上了另一个人,而是在遇到一个人之后,更坚定地选择了自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说到这里,叶旅停顿了一下,但嘴角自然温柔的弧度一直没落下去过。他没有去买路边喜欢宰小情侣的玫瑰花,而是把小鸟风筝放在一边,蹲下身捡起了一朵洁白的玉兰,轻轻吹去灰尘,放在顾菇菇早已摊开的手掌上。
在春天的夜晚,情感自然而然地随空气流动,却又因黑夜的遮盖而看不分明。夜风轻轻拨动心弦,这一刻,只有花朵才能听见盛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