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虹讨厌疾病。
他生来就讨厌生病和受伤,一如既往到现在,恨不得用针将所有会生病的概率从基因里挑出去。
“……今天阿烈诺回来了。他很开心。”
一字一句,烈火灼心。
“雄父怕我多想,只敢背地偷偷夸赞他。但我一看阿烈诺便知道,他很开心,雄父夸奖他。”
一言一行,恶火舔抵。
“阿莱席德亚不杀我,就是为了这样。他知道杀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要我活着,万箭穿心地活着,看着雄父偏心的活着。”
嘉虹毫不怀疑,自己稍有起色,阿莱席德亚会从暗处再杀出来,对准旧伤再来一刀。
那个雌虫,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杀他而来的。
那个雌虫,是为了把他塑造成阿烈诺的陪衬、阿烈诺的垫脚石而出手的。
没有雌父的孩子,被欺负了也找不到人打回去。
“老师。”
“老师。帮我。”
“老师。我要做您真正的继承人。”
门上响了两声。嘉虹收起书信,整理表情,坐着轮椅来到门口。安全监视器里,温格尔正从沙曼云手中拿过煲汤,站在门口轻声喊他的名字,“嘉虹。嘉虹你在忙吗?”
嘉虹并不害怕雄父发现自己的书信。因为这些功夫,墨水早已干透,只有用特殊手法才能显现。他打开门,迎温格尔进来,父子两先是坐在小茶几边,再转到床边。
屋子里的恒温恒湿器是无香型的,温格尔特地选了一款减缓通感的香料加入其中。他自己生病什么待遇,嘉虹便是什么待遇,寻常人家雄虫生病住院的费用都抵不上今日滴在恒温恒湿器上的那一滴香料。
嘉虹深呼吸两三次,倒真觉得好一些了。
“雄父,没必要用这么好。”
“怎么没必要。”温格尔心疼给嘉虹揉脚。他觉得孩子受了苦,不方便,自己蹲下身,抽出提前焐热的手,学着沙曼云的样式给嘉虹做按摩,“你早日好起来,什么都是必要的。”
嘉虹最好受着。
他敢说自己不要这些东西,温格尔更伤心。
等温格尔把嘉虹脚上的经脉揉热,双腿酥麻麻。屋子满是香料的味道,温格尔坐在床上喘口气,紧接着被嘉虹靠上。
“雄父。”
孩子伤后久违的亲昵,终于让温格尔放松下来。他抱住嘉虹,托着让孩子整个躺在自己怀里。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嘉虹摇头。他侧着身,脸贴在温格尔的胸口,似乎真的回到了刚破壳那会儿,可以提出一切无理的要求。
雄父,你能不要给弟弟们一点权利吗?
雄父,我不想再见到阿烈诺,你能把他丢到圣歌家吗?
雄父,我想要再自私一点,再自私一点,您为什么要留下弟弟们……
一岁大的幼崽可以说出最残忍的话,十几岁的嘉虹却只能保留这残忍的念头,不能说出口。他耳边是雄父不同于寻常人的心跳,呼吸和体温也比常人更脆弱几分,感受到的目光也比寻常更温柔更具象几分。
“没有。”
“真的没有吗?”温格尔最怕孩子隐瞒,“没事的。雄父在这里。”
“真的没有。”嘉虹依靠着,许久,闷声问道:“雄父。你会离开我吗?”
这个不确定的问题,在温格尔身上唯独剩下确定。
“除了死亡,没有任何事情,能让我离开我的孩子。”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温格尔亲了亲嘉虹的额头,郑重许诺“我们是家人。”
【我们是家人】
嘉虹彻底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