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格尔打翻了手里的茶水,脸冷下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卓旧。
“来聊聊虫皇遇刺的事情。”卓旧想要和谁自来熟,都能熟络起来。他聊天的口吻叫人回想起邻居家哥哥,每一句话又遥远到政治和看不见的远方。他道:“虫皇第一个怀疑夜明珠家下手。”
温格尔正要喊他出去。
卓旧接着问,“阿莱席德亚把‘药’给你了?”
温格尔迟钝,反应来他说皇家宝库那棵据说能疗养自己的树,“没有。”
“没有就好。毕竟皇室那棵也不一定有效果。”卓旧喝茶,正好喝到沙曼云倒的苦茶,眉头颦蹙起来,“这一位虫皇生性多疑,怕不多时就会对你下手。”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祖雄父温汀那么久都没有婚生雄虫。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温格尔已经不耐烦起来了。他比卓旧知道的更多,也比卓旧知道得更清楚——夜明珠家与皇室早就不是以前的亲密无间,近三代更是摩擦不断。关于他的祖雄父温汀,温格尔揣测他遭遇了来自皇室最多的恶意,苦于一直没有找到什么实际证据。
祖雄父温汀将一切书信、电子证据全部销毁。
他留给后人的东西,只有冰冷冷的影像和高岭之花的戏称。
“阿莱席德亚盗取的,传闻能疗愈你的‘药’,最后一次灌溉施肥是在你祖父温汀还活着的时候。”卓旧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肯定,温汀阁下被困在皇室的三个月里,一直用自己的鲜血灌溉着这棵树。”
“阿莱席德亚把它挖出来的那一刻,这棵树就活不长久。”
温格尔攥紧茶杯,“你想说什么。是‘除非我用自己的血灌溉它’,还是找到其余蝶族人来灌溉它?”
“没有其他蝶族人。”卓旧笑起来,“除了爱神水闪蝶种没有人能种植这种树。”
传闻中的“爱神水闪蝶的翅膀磨成粉,让爱的人/自己吃下去便能获得爱情”,是个彻头彻尾的谬论——虽然真相也差不多,吃下长在爱神水闪蝶墓地上生长出来的“爱神树”树叶,激素分泌下任何虫种都会产生强烈的迷幻效果。
这种效果,在现今被称为 “爱情”。
当然,对蝶族还有一定的保养和疗愈副作用。
温格尔内心产生不安的躁动,无论是阿莱席德亚往药里加入成瘾性药剂,还是卓旧现在和他暗示自己无药可救,他都懒得继续纠结寿命的存在。
他很想活下去,但仅限于有尊严的活下去。
“你想说,我祖雄父桃花无数,婚生子嗣少得可怜,是因为皇室暗中打压,想要夜明珠家绝后吗?”温格尔声音稍大,“我早就知道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吗?这种龌蹉的事情……”
你以为我没有遇到过吗?
温格尔停住话头,整理心绪,捂住胸口。禅乌上前帮他顺气,被匆匆过来的沙曼云拍掉手。
“雌父。”禅元慌张来到雌父身边,果然看到雌父手背肿了一片。
“嘘。”雌父禅乌噤声,暗示雌子降低存在感。
父子两像是被整个屋子所有人遗忘了一般,悄悄躲在沙发后。他们才调整好姿势,阿莱席德亚摇晃着酒杯,居高临下哼笑出声。
“我还以为是谁呢。”
卓旧报以微笑回击,“阿莱席德亚,你已经落魄到蹭小辈东西吃了吗?”
“总比你生不出继承人要好。”阿莱席德亚拿捏住卓旧的弱点,奚落道:“你妄图洗脑嘉虹,控制整个夜明珠家的意图我在监狱就看出来了。”
温格尔时而看看阿莱席德亚,时而看看卓旧,怎么看也没看出个好东西。
他想,监狱时的自己果然是太天真了。
那时候的温格尔,完全没想过卓旧会洗脑嘉虹,试图用嘉虹让自己的理念东山再起——对于他这般的统治者,只要类他的思想还存在一天,他便不会真正的死亡。
“洗脑?”卓旧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他主动出击,看向阿莱席德亚口中的受害者,“嘉虹。我有洗脑你吗?”
嘉虹多么希望自己不在现场。
他用眼神瞄向雄父,生怕自己说错哪一句话,让雄父伤心。可到底是哪一句话呢?嘉虹又拿捏不住。
他心知肚明卓旧要用自己的婚姻做筏子,彻底攀附和控制夜明珠家这艘大船,而自己将成为继他之后新一代的船长、掌舵者,同时继承卓旧遗留下的人脉、民心、政治遗产和数不清的敌意。
阿莱席德亚呢?
他还是为了争夺在夜明珠家中的话语权?还是性格让这家伙不愿意低服做小?或者,他在试图鼓动弟弟阿烈诺参与继承权战争?
嘉虹不清楚,心中默默将试探弟弟阿烈诺排在前面。
雄父必然会选择自己——这是毫无疑问的。嘉虹从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他现在只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非常隐晦,甚至会被人指责是矫情的情绪——他惶恐除了自己,所有兄弟都有了自己的亲生雌父。
他生来再一次感受到强烈的“缺失”,来自多子家庭的攀比久违地寄生出苗头。
“够了。”温格尔抓起茶几上的茶杯,第一下泼在阿莱席德亚脸上,第二下泼在卓旧脸上。
他喘着粗气,露出牙,站在嘉虹面前,对两个雌虫凶道:“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