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不稳了,帮个忙。”卫绮怀这才说话,“借我撑一会儿,我可以告诉你,我在十方大阵里看见了什么。”
“十方大阵?你又得了什么奇遇……”崔瓒微微沉吟,确实被这几个字眼儿勾起了兴趣,但发现怎么甩都甩不脱卫绮怀后,她又难得放下了好奇,不耐催促道,“什么忙非得这样倚着我?”
“啧,”卫绮怀挖苦道,“这厢我腿都快折了,你看不见;那厢人都快被折腾死了,你也看不见。你若不是眼睛不中用,那该不会是魔族派来的细作罢?”
“折腾不死,谢道友和燕道友已经请来支援了,即刻就到。”崔瓒倒是没有耽误正事,公事公办地回答了她,但回头看卫绮怀,犹在怀疑,“你腿折了?你的腿怎么会折?”
在崔瓒的印象里,她这位宿敌,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
“还以为我诈你?好啊,你尽管撤身,”卫绮怀在她肩头卸了大半的力,哂道,“我要是摔了,这笔账就记你头上。”
“……行,走罢。”崔瓒拧着身子,不情不愿地把右臂借她一搭,一时间还不太适应这个姿势,“你——”
“卫姐姐!”
云开月明,夜色忽然亮了亮,卫绮怀听见有人呼唤。
转头一望,不是夜色明朗,是太多人点起了灯。
神木的根系犹在蔓延,许多人赶来,马不停蹄地加入了这场战斗。
支援终于到了。
似乎世家的队伍都来了,最先靠近她们的是崔家的人,崔晏走在最前,与崔瓒点头致意。
哦,他也来了。
但方才叫她的似乎不是崔晏?那虽然是个男声,但声音还要比崔晏清脆一些?
“卫姐姐,你怎么样了?”
一个绯红的身影在赶来的人群中闪了一闪。
粉色娇嫩,你谁……哦,是夏珏啊。
他嗓门够亮,即便走在崔晏和卫昭身后,也凭借着那声招呼让卫绮怀立刻就注意到了他。
卫昭的脸色几乎瞬间阴沉了下去,呵斥道:“夏道友,你的礼数呢。更何况,长姐还受了伤,你难道看不见?”
“阿怀的伤势如何?”崔晏快步走过去,他的音量不大,却轻而易举地盖住了卫昭的下文,“可需要医师?”
“先给我一个轮椅吧,坐下说话。”卫绮怀没跟他客气,急切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还能拨出多少人手?方才有一道铃响来得蹊跷,吕道友追过去了,现在她迟迟不回,恐怕是在哪里耽搁了,你们能否加派一些人手?”
“自然可以,卫姐姐。”秦绍衣道,“吕道友往哪个方向追了?”
“从这向北去,该是出城了……”
说话间,那阵铃音再次响起。
地动山摇。
突如其来的摇晃令众人惊慌失措,然而,更令他们措手不及的是,那株巨树的身影忽然剧烈变化起来,疯长、抽离、皱缩、膨胀,都不足以形容它的千变万化。
最后它抽搐着身体,在断断续续的铃音之中,竟然缩为一粒鸡蛋大小的种子,回归最初的模样。
被它犁出的满地沟渠仍在,千疮百孔的地面上空空荡荡。
重生的神木种子摇摇晃晃,飞过脚下的人群,掠过近在咫尺的蔚海城城楼,越过波光粼粼的护城河。
“快追!”
直到有人高呼了一声,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奋起直追。
作为伤员的卫绮怀本应该被送去休养,但人们手忙脚乱,一时顾不得她,她借以搭手的偏偏又是那个最好战的……于是乎伤员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崔瓒一肘拐到剑上,向那铃音处驰去。
“崔瓒你——”
“闭嘴。风大,我快要听不清了。”
风声呜咽,铃音轻薄,那枚种子愈飘愈远,几乎马上就要融化在夜色中。
崔瓒吞下一口冷风,有些焦灼,脚下的灵剑似有所感,默默加速,挟着她们闯入挂在天边的那一轮月晕之中。
就在这时,她感到那个可恶的、紧抓不放的触感又爬了上来——卫绮怀再次狠狠捉住了她的手臂。
“你做什么?!”
“我听清了!”
卫绮怀在风中冲她喊:“我听得清!我听过这个声音!”
“你大可以用传音——”她在崔瓒耳边叫得太过聒噪,崔瓒语气微妙地提出抗议,被她无视。
“快!再快些!”
卫绮怀的语气却越发急不可耐了,她连声催促着,甚至还在剑上慌不择路地掂起脚尖。
“你的腿不要了——”
崔瓒又要嘲讽,却再次被卫绮怀打断。
“与涂阳第一次交手时,我听见过这样的小调。”
“是涂阳!她并没有被贺群困住!”
“她要复活易途、或者说——涂异!我们得阻止她!”
若是让易途这等修为的妖异重归人世,她们未必对付得了……更难以想象她将掀起多大的波澜……
“晚了。”一个声音如此道。
在粼粼月色下,有人涉水而过,立在沉睡的蔚海城前。
那人一身劲装短打,衣裳洗得有些发白,身上唯一的武器是腰间别着的那把,用布包裹着的、平平无奇的铁剑。
她身后妖气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