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太咄咄逼人了。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易位而处,你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更何况,在这个地方,你确定他还能找到正常的援兵?他自己能保持神智清醒都算万幸了。”
一个意外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平静。
卫绮怀眨了眨眼睛,确定她听见的是自己的声音。
见鬼,心魔怎么跑出来了?
更见鬼的是,谁家心魔是这么个慈眉善目劝人向善的好模样?
“算了,”确定别人看不见心魔后,卫绮怀试图忽略她,只向那人道,“你可记得那刺客的面目和身形?用的是何等武器?又去向何方?”
“那妖人身长八尺,身披一兜帽,叫人看不清面目,小人看不出他用的是何等武器,只知是长兵……”他想起那场噩梦便浑身发抖,“那妖人现在,只怕,只怕……”
“只怕已经赶去神木,”他的声音也颤抖得说不下去了,“要祸乱大典,危我国运啊!”
……还惦记着这个呢。
“先不要紧张。”卫绮怀轻声安抚他,“不如这样,你给我个通行令牌,我去探探情况,看看能否制伏那人,而你……你就再回去收殓同袍遗骨,确认还有没有人幸存,若再有威胁,便大声叫我,我必及时赶到。如何?”
“多谢、多谢义士!”男子连连称是,感激涕零,双手将那通行令奉上。
卫绮怀得了他的指路,抬眼一望神木,正要告辞,却见此人的动作猛地停滞下来,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某个方向,一时间什么顾忌都忘了,惊骇之色悉数流露出来。
他失声叫道:“你!你是——”
卫绮怀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可她飞快转身,再想要挡住谢长空的脸已经来不及了。
“妖孽!竟是你!”
男子目眦欲裂,高举长矛,仿佛下一秒就要用这长矛刺穿妖孽的心脏。
然而,举起长矛后,他的脚步又诡异地慢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迟钝。
“是我。”谢长空淡然道,“未曾想现在还有记得我的人。不过,你又是谁?”
你一共也才下台了几年啊,怎么会不记得——不是,现在是跟他寒暄的时候吗?!
卫绮怀无奈,抛出一道符咒,在那个倒霉蛋迟疑的片刻,将他定在原地。
不知道这贪生怕死的人性算不算是救了他一命,不然他那长矛若是刺上谢长空,他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了的。
想了想,卫绮怀又多添了个符咒,助他隐蔽身形,好让他不那么容易被先前那个凶手找到。
多了这两个动作,她再回头的时候,谢长空已经走到另一边了。
“谢大人,你干什么去?”
“我恢复得差不多了,该分道扬镳了。”谢长空没有被她叫住,更没有回头,说得干脆利落,“你该不会真想带着一个妖族,到那些达官贵人面前逞威风罢?”
不无道理。
但是,“……你一个人可以?”
“我还没老到连步子都迈不出去。”谢长空以她一向刻薄的语气奉劝道,“倒是你,再这么瞻前顾后下去,小心还没我走得远。”
卫绮怀望向她的身影,有些惊讶地发现她的背脊并不总是佝偻着的。
虽然谢长空在她这里的第一印象是穷奶奶,她也一向将对方视作老人家,可事实上,按照妖族的年纪来算,谢长空还很年轻。
她本应该是很年轻的,但她在那个阵法上透支了太多,又受了些磋磨,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现在长生鉴的神力毫无疑问也影响了她。
她恢复得不算快,但那内伤已经妨碍不到她的行动了。
卫绮怀终于不再多言,只将那拐杖扔过去。
老人家脚下一刹,捡起那拐杖,终于回头甩给她一个微妙的表情,“……你倒是不怕砸死我。”
“说什么呢,您命不该绝。”卫绮怀挥挥手,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率先结束了她与这位敌人的短暂同行,“谢大人,后会无期吧。”
但愿她们真的只是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