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不习惯单打独斗,也并非不习惯快意恩仇,只是不习惯将身份隐在暗处,生死输赢都无声无息,毫无着落。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卫绮怀想,难道她们会受伤吗?难道她还会让吕锐受伤吗。
吕锐又道:“更何况还有魔族,不能掉以轻心。”
“嘘。”卫绮怀的脚步已经接近了当时与易途相遇的地方,矮墙一堵接着一堵,幸而那股微弱的魔气适时而至,续接了记忆里的追踪。
转过小巷,好巧不巧,看见了一个勉强还算熟悉的背影。
卫绮怀:“?”
她是有什么乌鸦嘴吗?
连吕锐也有些愕然:“卫道友,那、那是易姑娘?”
易途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不对,不是“还”。应该说,她提早了这么久来,为什么易途也提早了?
怎么又是她?
总不能是易途一直在这来回晃悠吧?
她加快脚步,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一座破旧的宅院,高墙下涌动着来来往往的人头,墙头上架好了弓弩,显然是正在进行紧张的筹备。
易途找了一处僻静的树荫,就在那里抱臂看天,仿佛是在数漫天飘散的落雨,又仿佛是在静候好戏上场。
总之,从容之至,悠游之至。
卫绮怀有些按捺不住。
她上前一步,接近那座酝酿着阴谋的宅院。
易途无动于衷。
卫绮怀拉着吕锐走出第二步。
第三步。
第十步。
……
直到她们再次走出来的时候,易途也没动过位置,只是将望向天空的目光转向了她们,微微动了动眉毛,像是对她们手中的血腥气起了几分兴致:“魔族?”
那视线转而又落在她们的剑上,却没什么多余的感情了,“修士?敢问何处高就?”
“何谈高就,无门无派的散修而已,姑娘谬赞。”吕锐下意识与她客气了几句。
偷袭一群尚未整装待发的刺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麻烦,更何况大多弓弩手只能远攻不擅近战,她们没有遇见棘手的敌人,攻其不备,自然速战速决。
但仙门子弟训练有素,能被易途一眼看出来也不奇怪。
不过见到易途这样从容,卫绮怀只会升腾起满心恼火,更是禁不住怀疑——这厮上次别也是这样吧?来得早早的,结果等那些刺客刺杀完了才动手收割?!
还怪尊重人呢。
但尊重二字是这么写的吗?!真要尊重生命那怎么不尊重一下百米之外险些被射杀的我啊?!
卫绮怀微妙的情绪变化没能逃过易途的觉察,她敏锐地抬起眼睛,似笑非笑,“我们以前见过?”
“……没有。”
这下易途笑起来了:“没有,您还瞧我作甚?”
没看出这家伙是这么容易应激的人啊。
还有要事在身,卫绮怀懒得应付她,连忙拉着吕锐告辞。
解决了这边的弓弩手,那边埋伏在国师府路上的刺客得不到信号,又等不到她们,估计不会动手了。
“那便放他们回去了?”吕锐道,“岂不是打草惊蛇……哦,我明白了,就是该打草惊蛇。”
“是,打草惊蛇又无妨,让谢登知道我们并非善类,还能让他对我们忌惮一点儿。”卫绮怀点头,“最好的情况是他因为这点儿忌惮而动摇对谢道友下手的计划——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他能在凤凰台布下机关,筹谋多年,怎会甘心功亏一篑?但最差的情况也差不到哪里去了,无非是他从着重对谢道友下手,转而为对我们三人下手,倒还能分散些火力。”
“分散……倘若为他卖命的死士都是这样的修为,那不足为虑。”吕锐审视着自己掌心的琉璃小瓶,瓶里收容着敌人的血中魔气,“但那位与谢登勾结的魔族,若是能像这样随意地将魔气分于修士,实力不容小觑。”
谢登这场刺杀布置得很干净,派出的都是死士,她们还没来得及拷问出几句话,对方就服毒自尽了。
弓弩和刺客衣物上都没有指向性的证据,折腾了一圈,她们最后的战利品只有这些浑浊的魔气。
但她们发现,在宿主身死之后,这些附着在他们身上的魔气霎时升腾起来,飘飘摇摇,凝聚成一团。
是的,这些刺客身上的魔气系出同源。
说到底,在魔族体内流转的魔气与修士的真气并未太大差别。一些魔族将其分于下属,能暂时增强他们的实力,但是甚少有魔族愿意将此馈赠给异族。
她们此次遇见的这个魔族,倒是肯割肉喂鹰。
慷慨至此,富裕至此,当然是个不容小觑的敌人。
不过他在右国师身上投入了这样高的成本,又会想要得到什么具体的回报呢?
“走一步算一步吧。”卫绮怀道,“但是,我们现在不能回国师府,谁知道那帮死士会不会等着我们 ——吕道友想去哪里?咱们去找琅月吗?”
“不,卫道友如若不介意,可愿陪我去凤凰台一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