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绮怀说出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有些迟疑的。
她琢磨着,霍离忧就算再傻,也不会傻到连被妖族骗了当枪使这么浅显的陷阱都看不出来。
更何况,霍离忧不傻。
比起她的迟疑,崔瓒则提出了一个更为大胆的猜测:
“又或许是,你要追查的案子本来就不只神木下落一个——你还有意调查你父亲?”
可是,先代蔚海楼楼主不是已经去世了吗,这有什么好调查的……
不对。
卫绮怀将要脱口而出的疑惑戛然而止。
她想起来了。
蔚海楼楼主是怎么死的?
他分明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走火入魔,自绝而死。
这不可疑吗。
传讯石那边儿的人沉默下来,呼吸声静静传到卫绮怀的耳边,像是沉重的心跳。
半晌后,她再次承认了:“是,我确实是怀疑,我爹的死另有蹊跷。”
霍离忧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又轻声道:
“不仅如此,我还疑心……”
她最后的话语卫绮怀没能听清,因为一阵巨大的爆裂声从这石头中传了出来,轻而易举地盖过了霍离忧的声音,炸得卫绮怀耳中轰隆作响。
而传讯石像是也受不住这声波,表面竟然开始渐渐崩裂了。
对面的霍离忧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才慌慌张张地跟她告辞:“卫姐姐,崔道友,我这边儿出了些麻烦,没有大碍,不必担心,只是这传讯石怕是不行了,我先走一步,你们保重。”
卫绮怀:“……”
被挂电话了。
这小傻子说了半天,竟然连自己在哪儿在干什么都没说清楚!
她刚刚怎么想起来夸这丫头聪明的?!
崔瓒没得到什么明确有效的信息,不再耽误时间,撇开密室走到地面上来。
卫绮怀还在思考现在该去哪里——是先追霍离忧呢,还是继续找霍寻,又或者是给担惊受怕的蔚海楼弟子们报上一半的平安……
结果一转头便瞧见崔瓒风驰电掣地驾上剑,毫不含糊地就要跑。
行,跑吧。
跑呗,跑了正好就能给她留出空间好质问小猫为什么给她指路清闲镇了。
卫绮怀没什么意见。
谁知崔瓒回头瞥她一眼,一脸莫名其妙道:“你怎么不走?”
卫绮怀也一脸莫名其妙:“跟你走?走哪儿去?”
“此地有人设阵聚阴。阴气郁积不散,以致方圆五里生机断绝。”崔瓒说,“那聚阴阵呢?你可曾看见?”
卫绮怀皱起眉来:“还未找到。”
“不用找了。”崔瓒说得言简意赅,“聚阴阵养着的那个东西不在这里——要是这镇上有着个用八十年怨气养着的邪魔厉鬼,早该白骨堆成山了——这地方定然还有一座方寸千里之阵,以此向远处供给源源不断的阴气。”
卫绮怀还在思索:“你觉得那聚阴阵就必然是用来养什么厉鬼邪魔的吗,不可以有别的用处么?比如做某个邪阵的阵眼?或者养些别的法宝?”
其实卫绮怀心知崔瓒猜测得没错,灭门之举本就罕见,若是加上聚阴阵,那就只有拿此户人家性命为祭,来豢养厉鬼的可能性了。
但是听了卫绮怀的反驳,崔瓒并没继续坚持,只理所应当地点头:“正是因为有其他可能,才要去找。”
坏了,被绕进这个行动派的逻辑里去了。
卫绮怀抽抽嘴角,争辩道:“我们是要找这聚阴阵没错,但总要沿着线索吧?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此地还有没有其他线索,可你怎么架上剑就要走了?”
“不走还要做什么?”崔瓒反问,“你来此之前的问题,不是都已经有了答案吗。”
“……你说话先别跳这么快。”
卫绮怀叹气,琢磨了一会儿,发现崔瓒又说对了。
她想要知道霍离忧来此地的真正原因,想要知道霍离忧的下落,现在都算是马马虎虎地知道了。
至于霍寻的去向,也很好猜到——
他比霍离忧先离开耿州城,自然也可能比她先来到这间密室。
如果他和霍离忧是同样的打算,是同样对父亲有所疑心的话,那他现在应该是已经去了……
或者说,是已经回去了——
“蔚海楼。”卫绮怀看向崔瓒,“你现在这是要去蔚海楼?”
她扶额,有些头痛:“其实,倘若霍寻回了蔚海楼的话……”
那她们也没必要去找了。
这终究是人家的家事。
“追根溯源。”崔瓒却道,“去蔚海楼,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