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绮怀挑了挑眉:“只是?”
“只是因为十方大阵需要一个东西,来与妖邪相伴而生,至于它究竟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只要它偶尔难得,又恰好生在十方大阵,那就足够了。”
卫绮怀嘴角抽搐:“造化还真是随心所欲。”
姬衡慢条斯理道:“神心难测,世事无常,从来如此。”
不,这绝非无常之事。
卫绮怀意识到了什么,开口反驳了她:“不。无论是彼此生克的五行,还是六百年一复生的妖邪……虽然看上去像是逆天而为的东西,可实际上却还是应了那句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天道擅长制衡。”
飞红城中的阴差阳错。
鲛人岛上的因果轮回。
……
天道会催生宝物,就像它会催生妖邪一样。
天道一直都是追求平衡的,它之所以看上去随心所欲,仅仅是因为这规则下的产物,只是阵中的磨刀石而已。
这两处十方大阵,最开始的导火索,都并非妖患,而是人祸啊。
“不错,正是平衡。”不知道姬衡有没有领会到她未说出口的意思,但她下一段话却实实在在地吸引了卫绮怀的全部注意,“‘平衡’这种说法很有趣。如你所言,损有余可以达到平衡,补不足同样可以达到平衡。就像十方大阵,也不局限于一种破解之法。”
“卫姑娘,方才我说了,十方大阵是人族传说中的神族封印,那你想不想知道,在妖魔二族的传说中,它又是什么?”
卫绮怀还没来得及追问,便见对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它是一场祭祀。”
“在上古时期,只有在祭祀过后,才会有神迹现世。那么说它是祭祀,也很合理罢?”
卫绮怀紧紧注视着她:“祭祀,是需要祭品的。”
“是。不过卫姑娘先不必为此激动,古人还将祭台上供奉谓之曰牺牲呢。”姬衡一句话便将这“祭祀”二字之后的残忍意味轻飘飘地盖了过去,“毕竟杀百人是祭祀,杀一人也是祭祀,是不是?”
就像在飞红城中,旱魃逼万人去死,可解除封印。
柳妖一人自戕,亦可解除封印。
卫绮怀冷声道:“阁下是在跟我论述杀一人比起杀百人来,更有其合理性吗。”
“在下可没有这么说。”姬衡微笑着,抽出腰间那把黄金扇,很体贴地给她扇了扇,“在下是想提醒卫姑娘,还记得方才我们说过的那只蛊惑人心的妖异么。”
卫绮怀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是十方大阵的祭品?”
姬衡不答,转而说起另一话题:
“十方大阵变化莫测,有人说是有两道无常阵,也有人说是三道无常阵,勉强可以对应得上佛语之中的贪嗔痴。”
卫绮怀会意:“那妖孽确实是三毒滋养出的邪祟,十分罕见,不过那又如何?他此刻又不在十方大阵中……”
姬衡却道:“卫姑娘想知道对于十方大阵的诸多劫数,为何世人众说纷纭吗?那是因为鲜少有人能历遍这十方劫数。生老病死、爱恨别离的这几劫倒还可以总结出教训,可之后的几个却越发莫测,幸存者寥寥无几,所以才有了不同的说法。”
“绝大多数人之所以将无常阵称作无常,不仅因为它阵中劫数无常,还因为它来去也无常——虽说十方大阵本就踪迹缥缈,可其他十方阵也就六百年一变动,而无常阵则像是苦夏时分的一阵暴雨,突然而至,又突然而去。若外人想要凭借什么机缘进入它,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你的比喻很有诗意……”卫绮怀没忍住点评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有的十方大阵游移不定?”
她恍然大悟:“难不成它是活的?那个妖就是十方大阵?”
“卫姑娘想象力可嘉。”姬衡失笑,“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了。”
卫绮怀冷静下来,猜到了答案:“他是那阵中生出的妖邪。”
“是了。”姬衡说,“若说他是祭品,也差不多——毕竟从来都是先有供奉,再出神迹,是不是?”
卫绮怀大抵猜到了:“你的意思是,他还是开启无常阵的钥匙?”
那师尊……
她不知不觉地蹙起眉来。
“说到这里,为何剑尊要留他一命,卫姑娘明白了么?”
姬衡的声音冷幽幽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如跗骨之疽那般不依不饶地贴上了她的耳廓。
卫绮怀避无可避地听见了她的蛊惑。
“因为……她想要打开十方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