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绮怀冷静地提醒她,“你我方才已经用上绝音阵了。”
霍离忧拧着眉毛踌躇半晌,似乎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郑重开口:“好罢,卫姐姐,我告诉你,其实,此事关乎我家的一个秘密——”
一触及“秘密”两字,卫绮怀疾步后退三尺,果断拒绝:“等等,我可不听什么秘密!既然是你家里的秘密那你自己还是守好吧!”
谁能想到出来这一遭还能听到个什么秘密啊,小说里无意之间听见人家秘密的都是要被灭口的!
看到她这个反应,霍离忧反而大喜过望,急忙拉住她:“卫姐姐!无妨无妨,你也知道的!”
卫绮怀捂着耳朵:“我能知道什么!你冷静一下啊!”
霍离忧这下也不纠结了,直接道:“是关乎蔚海的不死木。”
听见这三个字,卫绮怀突然平静下来,讶异道:“不死神木?这个我确实听说过,那曾是蔚海楼的宝物,但它不是早在几十年前就遗失了吗?”
不死神木,既是蔚海城立城之时在城中挖掘到的灵木,也是蔚海楼的镇派之宝,本应在历任楼主手中世代相传,可惜几十年前蔚海城经受过一次妖族奇袭,在这场战火之中,灵木不翼而飞。
灵木遗失的传闻,卫绮怀也听过许多,只记得其中最蹊跷的一点就是——
当时灵木被镇守在蔚海楼的中枢,唯有楼主和其继承者方能打开,可是当时蔚海楼楼主和霍寻都在前线作战,中枢亦有无数核心弟子坚守,盗窃者究竟是怎么得手的?
“是,早已经遗失了。”霍离忧解释道,“但那既是我家世代镇守的宝物,我家自然有追踪它的法子。”
“所以你方才是在追那东西?”说到这里,卫绮怀比她还急,“那你停下来跟我啰嗦这些做什么,快去追啊。”
霍离忧低头,不知是在忍笑还是在嘀咕:“这不是被卫姐姐你抓了个正着儿,还盘问着吗。”
卫绮怀:“……对不住。”
霍离忧这下是的的确确在忍笑了,非但没心没肺地笑,还心态极好地安慰她:“不过,卫姐姐也不必担心,我所察觉到的那丝灵气还未到不死木的千分之一,想来那人没有真正接触到不死木,只是个拿来钓我的幌子。”
卫绮怀察觉到端倪了:“有人在钓你?”
霍离忧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或许钓的是我哥?不过也没差别。”
卫绮怀:“不对,既然你说不死木已经遗失,这人的背后主使又算是间接接触到不死木,那便代表着他们掌握到的不死木的信息比你多——甚至说他们就是当年的窃贼也不是没有可能。既然如此,何必又要再找你或你兄长呢?”
霍离忧想了想:“也许是因为不死木上有封印,他们需要继承者的血?滴血认主解开封印,这不是很正常吗。”
卫绮怀反问:“他们需要反应上几十年才想起来找你吗?”
霍离忧答不上来了,只好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他们是包藏了别的什么祸心也说不定呢。”
“你明明知道他们钓你,还跟着上钩?难道没想过和你哥商量一下吗?”卫绮怀被这莽撞的家伙气得手痒,一气之下问道,“还有,你方才为何非要拉着我解释?就算不解释也没关系啊。”
霍离忧讲理得很:“因为卫姐姐你这神情一看就是好人啊。只有坏人会觊觎别人家的秘密,好人才会避嫌。”
卫绮怀缓缓扶额:“只是这样?”
“更何况,卫姐姐见我第一面之时,便决意帮我。”霍离忧眨了眨眼睛,眉开眼笑,“卫姐姐这般古道热肠,我为何不能坦坦荡荡呢?”
卫绮怀无言,缓缓扶额。
……糟了,这次的任务对象,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白甜啊。
*
陪霍离忧查了半夜的不死木的踪迹,依然一无所获。次日清晨时,卫绮怀回到村子,准备帮村民们解决村子里的怪事儿,却见秦绍衣等在原地。
是,原地。
昨夜她冲出去抓霍离忧时,秦绍衣站在哪里,现在秦绍衣就依然站在哪里。卫绮怀记得清楚,那是在村头的一棵老树底下。
考虑到了钟如星还曾在某人设下的禁制中枯坐一夜的糗事,卫绮怀走过去的时候,特地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全方位地观察了一遭,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这么算计秦家四小姐。
然而,没有禁制。
秦绍衣俯身,从容自若地看她:“卫姐姐,你在做什么?”
卫绮怀收回了往她脚底看的目光,正色道:“我在找禁制,或者别的什么阵法。”
秦绍衣莫名其妙道:“为何要有禁制?”
卫绮怀:“那你为何还站在这里?”
秦绍衣觑她,须臾后微笑起来:“卫姐姐,倘若我说我在这树下等了你半夜,你会如何?”
卫绮怀:“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你会做?”
秦绍衣:“是啊,这等蠢事,我会吗。”
“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卫绮怀恼羞成怒地拽她衣袖,“好了,进去吧,今天我们得给小北姑娘还有其他村民们一个交代。”
她们刚一走到篱笆墙外,还未拍门,便有一只毛发乌黑的猫轻盈一跃,落到篱笆桩上,口中噙着一朵带露的凤仙花,舌头一卷,“喵”了一声。
这便用不着卫绮怀秦绍衣拍门了,屋内的小北忙不迭地喊着“小黑”,立刻跑过来打开了门。
“小黑,你回来啦,昨夜又去哪里了——啊?仙师?”小北姑娘睁圆了眼睛,一时间没能想清楚为什么自家小猫和两位仙师一同出现,直到黑猫的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脚面,两三步便跳到她肩膀上,把那朵凤仙花放下,她才手忙脚乱地清醒过来,“仙师请、请进。”
卫绮怀没进去,只在门口看了一眼,便问:“昨夜那位阿离姑娘呢?”
“阿离她……”小北抚着黑猫,斟酌了半晌,但想到眼前的人是仙师,她还是悄声透露道,“阿离说她那怪病见太阳便要发作,所以白日里是不出门的。”
秦绍衣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是个医——”
谁知“医修”这两个字儿还没落地,隔壁便响起了轰隆隆的拍门声。
当真是轰隆隆。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拍门竟然能拍得震天响,卫绮怀被糊了一耳朵,连将要说出口的话都忘了,正要暗骂一句是什么人这样没轻没重,就见眼前的小北陡然色变,匆匆对她们说了句抱歉,就拿起墙角的一杆长竹竿,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跑出去,而那只黑猫也紧随其后。
卫绮怀与秦绍衣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正在隔壁狂拍门板的是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子,他们手里拿着随处捡来的柳枝木棍,一面拍门,一面随处敲敲打打,还嘴里嚷嚷着什么,小北也持着竹竿过去,一路“笃笃笃”地打在墙上,也打出了十分的气势。
小孩子们见到她,纷纷小声嘀咕:“她怎么来了?”“她怎么又来了?”
小北仗着身量高挑,手里的竹竿又气势汹汹,吓退一干人等,硬是从孩子堆里挤出一条道来。
她恼怒道:“你们这帮小鬼头,怎么又来了!”
两帮人虽然声势浩大,但是开口问的都是同一句话,更何况他们本就都是一群半大孩子,打架也像过家家,难免使旁人见了忍俊不禁。可眼下两方人却都是如临大敌,更别提小北手持竹竿,肩上立着黑猫,横跨一步,护在阿离家的院墙前,远远看上去,好像还真有什么万夫莫敌之勇。
小孩子们看着她,也像是鼓起了万分的勇气,甚至大着胆子直呼她的名字:“小、小北!你让开!我们在除妖!”
“除什么妖!你们每过十天半个月便要来这一次!还没玩腻吗?”小北本就体弱,这下更是被气得脸色发白,然而她还是强撑着数落道,“再来打扰阿离,信不信我去告诉你、你、还有你——你们的娘!”
说到要告诉家里的大人,为首的那个孩子被她指得缩了缩脑袋,有些害怕,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梗着脖子对着她挥舞柳枝:“我才不怕你呢!你你你!小北!你再包庇妖魔,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还有其他声援的:“我们昨夜还看见阿离站在屋檐上呢!她没声没响地,就站在那里,眼睛还会发光!她不是妖怪谁是妖怪!”
“村子里的鸡一定都是她咬死的!这间屋子一定是她的洞府!”
“小北,你让开!”
小北愤愤道:“你们又不是仙人,说出的话不算数!我昨夜和阿离还见了仙人,人家都没说什么呢——”
双方各执一词,孩子们义愤填膺,挤挤攘攘地前呼后拥,忽然,人群中响起了一声不和谐的“咔嚓——”
是老化木材的断裂声。
阿离家的门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