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绮怀:“可是关我什么事?就算关我事,为什么失忆的也还是他,不是我啊?”
“卫姐姐你想呀,一个男主,如果一边和青梅竹马有婚约,另一边又和女主一见钟情,还想长相厮守,那是不是会显得他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是不是非常渣?”
原来你也知道渣啊!
那你还给他圆!不写这个情节不就好了吗?!
卫绮怀目光炯炯地瞪着她,不想对方反倒试图跟她推心置腹:“但是失忆好呀,他一失忆,所有恩怨就过往云烟了,他就能以一个干净的身份重新认识女主,然后在这段时间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意识到谁才是他的真爱,意识到真爱无价,然后顺理成章地取消婚约。读者就会原谅他之前对女配的虚与委蛇,他与女主就能重修旧好,然后两人蜜里调油你侬我侬——”
卫绮怀平静地点了点头。
燕春梧微笑闭嘴,心底大喜:
这是既往不咎了吗?应该是既往不咎吧!
正在这时,卫绮怀礼貌开口:“且慢。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燕春梧伏低做小:“您讲。”
卫绮怀虚心求教:“您这大作里的我呢?在男女主蜜里调油你侬我侬重修旧好的时候,我干嘛去了?”
燕春梧瑟缩了一下:“您,您拔剑斩了婚约,就此黑化,当反派了。”
卫绮怀无语凝噎:“我是这么容易就黑化的人吗?”
燕春梧瑟瑟发抖:“毕竟是您被他退婚,涉及到尊严问题。要是换本类型的小说,指不定他得后悔莫及、给您追妻火葬场多少次了呢。”
听完这番话,卫绮怀的脸色五颜六色地变了一会儿,没再开口,燕春梧越看越提心吊胆,主动试探道:“卫姐姐?”
她正打算抛弃她为数不多的骨气去抱大腿并哭诉自己也是这个倒霉命运的受害者,顺带祈求原谅的时候,就听见卫绮怀开口了:
“那个,我很难想象,谢道友这样的人,和别人蜜里调油你侬我侬,会是什么样子,更别提他是崔晏了。”
她一句话问倒了燕春梧。
“……”
燕春梧依着自己的小说想象了一会儿,又联系到现实中的谢凌屿,登时掐断了想象,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现在,感觉这两人都是性冷淡呢。”
卫绮怀微笑:“……”
但燕春梧随即理直气壮了起来:“卫姐姐,这已经不是我写的剧情了,凌屿是个有自主意识的人呀。有我在,她一定不会走上原来那条路的。”
卫绮怀没在这个点上纠结,她又问了个别的:“春梧,其实我还有一件很好奇的事情。”
她突然说得这么客气,引得燕春梧又委屈起来:“卫姐姐,有话就说,不要钝刀子割肉嘛。”
噫,好好说话她还不习惯了。
卫绮怀啧她一声,认真地问道:“按理说,你是作者,应该会对自己笔下的角色抱有极大的亲近感啊。可我怎么觉得你对男主角,和对谢道友、长欢她们,完全是两个样子。”
“好问题。”燕春梧没觉得这是个问题,悻悻道,“卫姐姐,你还记得我刚穿过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卫昭了吗?我那时就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写病娇了!”
“他确实是个意外……那崔晏和殷师叔呢,他们目前在你面前还是比较完美的形象吧?”
燕春梧不厌其烦地强调着小说人物和现实的区别:“卫姐姐,想象中的人物形象和活生生的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纸片儿子这种话,嘴上说说也就罢了,现在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我真生的,哪里来的亲近感。”
卫绮怀挑了挑眉。
燕春梧说到这里,又撇了撇嘴,不知道在奚落谁:“再说了,我很清楚我有几斤几两,我那么优秀的女主们想要拿下他们都需要费半条命,我好端端地招惹他们作甚?他们又并非什么良配。”
你也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卫绮怀终于忍不住对她怒目而视。
燕春梧自知理屈,装模作样地嘤嘤两声,不见效,遂缩了缩脖子,装起鹌鹑来了。
正在这时,两人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招呼:
“卫道友,燕道友。”
这声音清澈悦耳,泠泠如断崖之上闻竹声,听得两人不由得转过身来。
是谢凌屿。
卫绮怀几乎是立刻就给燕春梧递了一个眼色:
【女主怎么找过来了?这是来找男主推剧情的吗?】
燕春梧耸耸肩,爱莫能助:
【不知道,卫姐姐,剧情早就崩坏了呀。】
一切尽在不言中,奈何她俩这眼底官司好巧不巧被来人瞧了个正着儿,于是那不言之间便也显得有恩怨万千,谢凌屿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几遍,见到这两人没有再次上演什么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你逃我追的戏码,才不动声色地将脚步一顿,然后抬手一揖,端方持重,又是个一板一眼的招呼:“卫道友,原来你们在这里。”
卫绮怀回礼:“谢道友是来找崔长公子的?”
这句话倒让谢凌屿有些意外,她反应了片刻,才温声答道:“惭愧,我本是来寻你们的——崔长公子出了何事?”
听见这句显然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的问候,卫绮怀与燕春梧对视一眼,没想到女主和男主还真就没什么特殊的情愫,不知道是不是她们已经改变了许多男女主感情线的原因。
卫绮怀转回来,犹豫片刻,正要回答谢凌屿的疑问,却听燕春梧抢道:“好像是崔公子受了点小伤,但应该没什么,毕竟有卫姐姐在此,谢道友不必担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对卫绮怀眨巴眨巴眼。卫绮怀没明白这眨眼是什么意思,却意识到,燕春梧这话说得有些性急,好像有意在拿她和崔晏的感情来搪塞谢凌屿,她诧异了一眨眼的功夫,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又被燕春梧一个传音打了回去:“卫姐姐,帮帮忙,别让女主和男主见面,不然他们一见钟情又情投意合,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天的任务进度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卫绮怀对此不置可否。
老实说,她不认为一个见面能干预到什么。
但是燕春梧显然比这关系中的双方都要紧张,倒让她生出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那厢谢凌屿自然也发觉了燕春梧今日有些反常,不知是不是与崔晏有关,随即向卫绮怀望了一眼过去,见她对这番说辞持默许态度,便不再过问。
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
卫绮怀心下叹着,没能看到想要的热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三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谁都在等对方先开口,总之是陷入了一种尴尬而默契的状态。
直到燕春梧适时把话题拉回来——卫绮怀认为那显然是她为了避免让谢凌屿还惦记崔晏,才暂时拉出来的注意力转移物:
“谢道友是来找我们的?有什么事吗?”
“正是。”谢凌屿点头,郑重其事地告知她们,“船已经靠岸了。”
卫绮怀这才发现,她们脚下的这座大船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停了,只是方才她在崔晏这房间附近设下了里里外外三层绝音阵,又一直同人说话着,才没能注意到。
燕春梧愣了愣,没能明白她的郑重其事:“船靠岸了,所以?”
“钟师姐请卫道友与她一同前去接应慕家少主。”谢凌屿说罢,又转向燕春梧,“燕道友,你不是说要带我游览这丹水城吗。”
“哦哦!对!”燕春梧一拍脑袋,想到吃喝玩乐,登时甩开那些与男女主有关的顾虑,乐颠颠地拉过两个人向楼下走去,“来来,我们去逛街去!我听我师姐说,这丹水城的特产可多了,尤其是海鲜……”
她说得兴致勃勃,卫绮怀艰难地从中挤出一丝缝隙,悄悄向谢凌屿传音:
“谢道友,我表妹也不是没有我的迅行雀,你不必回回都做她的传声筒的……”
谢凌屿侧头看了看她,很温和地安慰道:“卫道友不必担心,我并非是被钟师姐差遣来的。”
卫绮怀奇道:“那你是?”
谢凌屿并没有立刻回答,有什么神色在她脸上停滞了一下——卫绮怀确定是“停滞”了一下,好像那种“想要说谎却又意识到说谎不好,遂犹豫不决”的神色。
这种表情让她生动了许多,卫绮怀饶有兴致地等待她思虑过后的回答,却只听见她有些难为情地道:
“我来,其实是怕你们两人又闹了矛盾……”
卫绮怀脸上的微笑霎时崩裂了:
究竟是什么让你对我产生了这种印象啊啊啊啊!
*
三人刚一下船,就听见一个声音自高处传来:
“好久不见了,卫绮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