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道友,我来助你!”
“吕道友,”卫绮怀手中剑稍稍一慢,终于忍不住小声道,“刚刚我打的时候,你怎么不来助我啊……”
眼见着吕锐冲上前去的身影隐隐趔趄了半步,钟如星眉毛一抬,回头瞪她,正待再骂,却听吕锐很严肃很真诚地开口了:“对不住,是我来迟了,卫道友莫怪。”
“吕道友,”钟如星终于忍无可忍道,“她无理取闹,你不必理她。”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被三个人围攻的老人家此刻也忍无可忍了,“你们以多欺少,合力打我老婆子一个人也就罢了,还如此不将老身放在眼里,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倚老卖老。”钟如星冷叱一声,寒光挥出,势如落雨,“看刀——”
“年轻人就是脾气差。”老人家轻飘飘闪身躲过,被她激得火气更大,发的牢骚也更多,“谁出招前还要多说句看刀啊,这不是上赶着给人喂招吗。”
常年在打架时喜欢跟人闲扯的卫绮怀心口中了一箭。
钟如星骂道:“废话少说!我又不是卫绮怀!”
“哦哦,原来那丫头叫做卫绮怀。”老人嘴里应着,瞥了卫绮怀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持着那柄拂尘在空中画了个圈儿,半空中登时出现了无数雪花纸片儿,齐齐向着钟如星压去。
不知这是什么奇门术法,那轻飘飘的纸片儿落在钟如星身上,竟像秤砣一般,扯着她往下坠去,重若千钧,难缠得很。
吕锐沉默片刻,咽下这雪花怎么只打钟如星一人的疑问,剑锋回转,去帮她解围。
老人获得了片刻清静,端详着卫绮怀,由衷叹道:“如此一看,你还算是较为省心的好孩子了。”
卫绮怀抽了抽嘴角,不敢苟同,又听她语气一变:“可惜了,今天我偏就是来抢劫你的。”
你刚刚还说是要借的,现在怎么装都不装了?!
“……您目标很明确嘛。”卫绮怀笑了笑,起了剑势,向她刺去。
“唉,年轻人就是好。不像老身,年纪大了,动作就不利落喽。”
老人长叹短嘘着,还真有几分“倚老卖老”的架势。然而躲闪时的速度却绝对称不上慢。
躲过几番攻击后,她抬起手指,稍稍起了个势,漫天纸片登时盘旋扬起,向卫绮怀蜂拥而去,虽然有些被她提剑削下,却不减反增,一生二二生四,出现了更多、攻势更厉的纸花——每一片纸花都变作锋芒锐利的小刀,劈头盖脸地刺了过来,乍一望去,简直是无穷无尽,不死不休。
而那老人的身影也渐渐隐没于这雪幕之中。
卫绮怀甩开一道锋利的纸花,一边在这白茫茫的迷障之中追寻着老人的身影,一边道:“话说回来,您到底是要抢什么啊?”
“狡猾的小鬼头,”漩涡之中传来了老人的声音,“你以为这么说,老身便会轻易暴露自己的位置吗?”
虽然中了激将法,可她确实没有暴露自己的位置,因为包围着她们的所有纸片儿都一齐震颤着,发出了簌簌的响动。
大约是这为老不尊的言行实在是太过令人发指,卫绮怀不仅听见钟如星不耐地嗤了一声,还听见吕锐握着剑的指节也狠狠地“喀”了一下。
……即便气到忍无可忍也不要捏自己的手解气啊,乖孙。
可惜卫绮怀心里这话没能以更为关怀更有礼貌的形式说出口,因为比起她们,她才是对手的目标。
“阿怀!当心!”
崔晏的惊呼擦着她的耳边掠过,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叮——”,有什么尖利的东西被他举剑挡下。
卫绮怀还未缓过神来,就在这须臾之间捕捉到了一丝微不可闻的闷哼声。
她反手捞住崔晏,却在他肩上摸到一手黏腻,不由惊叫:“你受伤了!”
“不妨事。”崔晏似乎真的伤到了哪里,歪在她怀里,半阖着眼望她,微微喘息,“你没事就好。”
卫绮怀摸不准他伤势如何,只求休战,索性冲那老人道:“你究竟要什么?我给你就是。”
“……”
那老人在翻飞缭绕的纸片中渐渐现出原形,并不说话,只拧起两条白眉睨她,面带讥诮,依稀对她这个投降的结果有些不满意。
卫绮怀的剑仍未放下。
半晌,对方开口了:“老身生平最恨的,便是你们这样,出双入对的有情人……”
“有情人?是谁?”
忽然之间,一个问题从天而降。
说这话的人语气很轻松,飞得很轻松,出剑的时候,动作也很轻松。
只在落下的时候,那人看清了局势,稍稍遗憾了一些:“我来晚了,阿怀。”
卫绮怀闻声,惊喜地抬起眼来:“师尊!”
破空之音刹那而过,暴雪般的纸花似是在一瞬间被移去了支撑,齐刷刷一阵乱响后,便倾盆落下,而纸花中央的操纵者更是连一声惊呼也没来得及发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快坠地。
江不辞只将剑光出鞘了三寸,旋即随着那漫天碎落的纸花一同落下来,俯身看着那老妪。
“是个纸人。”
她对着不远处的四人招招手:“孩子们,都过来罢。”
卫绮怀安下心来,抱着崔晏落地,小心翼翼地走向那老人。
诚如江不辞所言,那是一片轻而薄的纸人儿。
白纸裁出来的小人,身长三寸,面容并不精致,但是两道长眉和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莫名组成一脸高深莫测又愁眉苦脸的老人相,颇得神韵。
纸人坠在地上,虽然被制服了,却还能说话——就是听上去不太高兴:“哦,这个人,老身是打不过的。”
江不辞向来吝啬给手下败将眼神,只对卫绮怀解释道:“傀儡替身术。”
她的语气听上去也有些不太高兴,大约是没抓到此人本相的缘故。
“唉,东西没拿到,还折了我一只替身,真是桩亏本买卖。”纸人躺在地上,又唉声叹气起来。
它被众人围观着,先前凶猛的攻势已经荡然无存,甚至显得有些滑稽。
那朱砂点成的两只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最后将目光锁定了卫绮怀和她身边的崔晏,嘴角裂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事已至此,小姑娘,我便替我那位岳师姐送你一个见面礼吧。”
在无端的放肆大笑之中,纸人四分五裂,倏忽散作漫天飞灰。与此同时,卫绮怀耳畔崔晏的呼吸忽而一轻,她猝然回头,发现他已经歪倒在自己肩头,不省人事。
岳?
岳应瑕!
她究竟要做什么?!
卫绮怀顾不得追究这个,只扶起崔晏,匆忙向江不辞求助。
江不辞俯身为崔晏搭了个脉,而后摇摇头:“非是邪祟入体。阿怀,去找医师。”
“可我此次,还没来得及登记船上的医师……”一旁的吕锐有些犯难,却立刻道,“我这就去将他们召集起来。”
“不必麻烦了。”卫绮怀叫住她,“船上最擅岐黄之术的,我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