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里,你很想妈妈吗?”
小家伙靠在座椅上睡得正香,安许赫没等到回答,他也不需要回答。
他是卑鄙的囚徒,当足够影响命运的选择来到面前,却懦弱地选择逃跑。
外面看起来再光鲜亮丽又如何,内里已经腐烂成泥,只是一副病态的躯壳。
他能感觉到那些情感一点点从身体剥离出去,就像是秋天里的树叶,风来吹一回,就落下一点,到最后只会剩光秃秃的枯枝。
疼极了的时候,心里那根刺的存在也会愈发明显,曾经他以为那不重要,可以慢慢放下,毕竟情有可原。
可是恐惧没有彻底消失,有第一次就会第二次、第三次。
他亲眼见过的,所以知道。
金泰亨宁愿妈妈说些难听的话,就像之前一样,咒骂这种在她看来恶心又恐惧的感情,挑剔他和许赫之间的不合适,那样他就有理由、有勇气去反驳话语里的错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只有沉默、只有那一无是处又膈应万分的沉默。
已经尝到了眼泪味道的人紧紧握着手里的筷子,金母忙拿纸巾擦过他的脸。
金泰亨很想抬起湿漉漉的眼,向大人寻求答案,问一问“许赫他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他好像真的要放弃我了。”
可是自己心里又敏锐地有了答案,他一直在装、一直在装……一直装成没事的样子!
做出那些哄人的事情不算什么,哪怕嘴里说着开心,心里还是不对劲。
能让人烦起来的也就两件事,一个是他的病,一个就是自己。
金泰亨又觉得自己这顿哭很没道理了,自己默默擦干净脸,把一碗饭吃完。
末了还是生气,一桌子菜都浪费在这儿了。
金母看出来了,拿着个饭盒装了不少,让金泰亨给拎过去。不管怎么样,她都做到了这份上,要是再有什么,也还有个下次。
金泰亨没精打采地穿衣服、穿鞋子、和妈妈道别,看门之后看到抱着个小孩的人,脸上的表情又是另一种了。
安许赫只来得及打声招呼,金泰亨就钻了出来想要把门一关,金母可不许他这样做。
“时间已经到了,我们该走了”,金泰亨还是觉得丢脸,拉着安许赫就要走。
人只好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下,里里也乖乖地道了声再见。
后面和预想的一样,把里里送回去,然后再去练习室,只是两个人都安静地不说话。
金泰亨看着安许赫休息的时候一个劲儿地蹭田柾国零食吃,知道人是饿着了。
谁也不是瞎子,那么大的饭盒放在一边,一看就明白,两个人又闹起来了。
小兔子现在有经验了,知道一会儿上车该往哪边走,免得自己又夹在中间难受。
回到家,里里已经睡觉了,安许赫对着金泰亨,平时能说的嘴像是生了锈。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还是金泰亨开了头,他坐在沙发上,语气还是和平常一样温吞。
安许赫的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来,“今天是出了点事……”
“想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金泰亨红着一双眼,“你是不是真的想结束了?”
“我们没有在一起。”
说出口的瞬间,两个人都意识到了其中的冷漠,现实又可笑。
金泰亨嘴唇颤动着,眼里的存在像是迷茫不解又像是爆发前的隐忍克制,“你发什么疯?”
“我也不知道”,安许赫感觉到心脏的抽痛,但依旧木然。
金泰亨两步走了过来,抓着人的手臂开始仔细打量,“没吃?还是来了?”
安许赫定定看着人,“所以呢?”
“你现在不清醒,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先走了。”
金泰亨松了手,像是预感到了不妙,他只想要快点结束这糟糕的对话。
背后突然传来了声音,“要是好不了怎么办?那就达不到你说的要求。”
转身看到的笑容残忍至极,金泰亨眼里积蓄已久的泪夺眶而出,“你还在怨恨,是不是?”
安许赫疲惫地垂下眼帘,“先回答我的问题。”
金泰亨嗤笑一声,意识到人在发疯的他现在也很想要疯一疯。
“你是小孩子?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了?”
手指就这么推上了安许赫的胸膛,一下子将人逼到了墙角。
“生病了就去治,一个月、一年、两年……总会有好的那一天。”
可是你对我的怨恨怎么办?
“到你了。”
“是,我不敢再信你。”
这是实话,安许赫轻易地将绳索砍断,放任了他们彼此的痛苦。
决定权看似发生了转移,实际上从来没有变过。
第一次,安许赫将自己的真心交付,得到的背离抛弃是在意料之中,但时间一天天过去,其中的算计淡去,被人丢下的痛愈发炽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