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乘风眉头压了下去。
他本被人群刻意地挡在后面,许是怕更漏子察觉到其存在,但是这位更漏子此时此刻,已经挑明了来意——他就是专门为此人而来。
萧瑾也只是不慌不忙地反问道:“乘风在我这里一向安分守己,不知道可做了什么事?”
“安分守己?萧当家,你自己本身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现在这永安镖局里都是些什么人,想必萧当家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他在原地一动不动,托着梆子,心下盘算着自己如何于余下的几音之内完成任务——那独门心法虽势不可挡,但对于他本身可也消耗颇大。
萧当家却只是笑道:“这永安镖局里,可都是顶天立地的江湖儿女。”
“萧当家,我不愿与你多费这般口舌。交出刘乘风,更漏子以后也不会再找永安镖局的麻烦。”
“乘风是我们的弟兄,阁下提这个要求,总得给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这理由,想必萧当家心中有数。”
萧当家又笑:“阁下是不敢说吧。”
“萧当家看样子,是执意要护刘镖头了。也罢。”更漏子后撤一步,抬手又重地敲了一下梆子,那声梆音几欲穿透耳膜、难以抵挡,震得人心神俱荡,等刘乘风一缓过神来时,更漏子人已在眼前,其手中木槌正对着他的眉心,下一刻就能击穿他的头颅。
他额角渗出冷汗,这时侧面伸出一把软剑,借着巧劲与那木槌缠斗在一处,阻下了更漏子第一波攻势。
是永安镖局二当家露夫人。
“乘风!”露夫人清呵道,“留神!”
刘乘风应了一声,调匀了气息,握紧了手中一杆长/枪。枪上红缨已被洗过无数次,犹然还带着浸浴过血火的姿态,枪尖凛凛泛着冷光,灯火一照,更显得寒气逼人。
他身形稳稳地沉了下去,握枪、起势。
枪风飒飒,开合威勇,俨然几分铮铮铁骨在内。身旁兵戈相接,那一套枪法,却恰像是于千军万马中,一夫当关。
身姿飒然,带银枪如秋霜般凛冽。
何子规悄然落在永安镖局一处飞檐上。方才那声梆音来得太不赶巧,她一时没能顶住,被逼出了一口逆血。擦去唇上的血,她抬起眼,望向那镖局中摇曳的火光间。
却有一枪霜雪,挑起半点熟悉的凛冽,正撞入她眸底。
秋霜凛。
这一套枪法虽然粗陋,不如真正的“秋霜凛”般磅礴,却铮然依旧。
当年,祝修将军的一手“秋霜凛”的枪法名扬天下,后将此枪法略作改动,使其更适用于战场拼杀,建寒霜军,一时军中皆一手凛然枪法、名动天下。当时更是有这样一句话:“剑中出三青,枪下秋霜凛”。
“剑中出三青”说的是“道法自然”清虚子、“青莲居士”李太白以及“清风朗月”宁子清三人剑法绝世,清虚子“形”之一道登临巅峰、剑技无匹,李太白以“意”御剑、诗剑两绝,宁子清行“神”一道、风月为魂。
而“枪下秋霜凛”说的则是祝家的“秋霜凛”枪法举世无双。
可如今清虚子早已羽化,青莲居士已然作古,宁子清亦不知所踪;而祝修将军更是英雄蒙冤、忠魂难雪。祝家满门英烈,最后竟是落得个惨死重影门刀下的下场。
她此时还不曾想过,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情,在多年后终被一位故人的故人所完成,英魂终得沉冤昭雪,九泉之下亡灵终可安眠。
她也终有颜面,将昔年那一坛埋藏已久的酒祭奠在故人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