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堂主大可不必如此。如今我们都在一条船上的,害了你,对苏某也没有任何好处。”苏寐饮尽杯中茶水,又道:“毕竟这几年的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那么多人盯着我们,谁也不好过。”
见雷云沉默,苏寐轻笑一声,拂袖而起,躬身行了一礼:“雷堂主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过几日送来的那些东西,就当是苏某给婷娘的聘礼。苏某已叨扰多时,告辞。”
雷云看他理了理颈上的丝巾,披上斗篷戴了风帽掩住面容离开,这才起身走出书房。等他关了门回身,一人已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披着一身血色,雌雄莫辩,只露出一双妖异冰冷的眼,额上的血玉月在烛火摇曳下愈发猩红,似能滴出鲜血。
他与雷云沉默地对视良久,才说道:“我此次是来代昆仑宫与雷堂主谈一笔生意的。”说着,他伸出三根手指来,“三千斤。”
“去年是唐门,今年是昆仑宫,贵教的势力范围真是出人意料啊。”雷云轻讽道,“三千斤?这是想把整个昆仑宫都炸了吗?”
“雷堂主照做便是。”
等那血衣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回廊另一侧又走来一道纤细身影。蓝色窄袖绣海棠的衣衫穿在身上,自带几分英气清丽。
少女刚要开口,却见雷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婷儿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今天不知为何,有些睡不着。”少女立刻心领神会,亲昵地挽住雷云的胳膊,暗中却将一个小小的字条塞到他手中,“父亲可愿陪女儿走走?”
“妳呀……我去拿伞。”
“父亲不急,女儿拿了伞呢。”见雷云收了字条,雷婷松了口气,放开了他的胳膊,自然地撑起了伞。她又咳嗽了两声,手掩在口边时,低声道:
“小心。”
···
何子规在黑暗处无声走过,像是夜里一道风,无影无形。她稳稳地踩在雨中的青石板上,未有半分声响和异动。
她绕过巡逻的霹雳堂弟子,悄无声息地渗入霹雳堂的中心区域。
她算了算霹雳堂的巡逻路线,挑了个没人巡逻的偏路。等再拐过一个角落,骤然一道冷风从低处吹来。那风劲力足,又凉到刺骨,若是撞上个胆小怕鬼的,怕是会以为是地狱鬼门洞开,而从中吹出的鬼风。
何子规留意着身旁的情况,单膝蹲下看去,那墙根上有一个半尺高的洞,又用重重栏杆拦着,像是某种牢笼。
这道冷风就是从这里吹出来的。
她屏息凝神听去,那洞里面似乎也有一些细微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又夹杂着野兽般的咆哮,以及,一种奇怪的磨擦声。可这些声音都太过微小,这里又是巡逻盲区,平日里绝对不会被人察觉。
是霹雳堂的堂主有意而为之?
还是另有隐情?
她盯着那个洞,只觉那望不到底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
诡异的静。
蓦然,一道疯癫呓语从洞中送出——
“嘿嘿……妳也是我的藏品吗?”
何子规一惊,只觉头皮发麻,迅速转身,离开了这处诡异到让她觉得不适的地方。当初她隐于黑夜,魑魅魍魉皆不惧,只是如今那未知的黑暗中冒出这么一句话,着实让人觉得细思极恐。
藏品?
那人被囚在这样一个“牢笼”里,竟是在认为,别人才是他的藏品?
她没有多作停留,飞快远离此地。掠过屋顶之时,眼角一抹血色倏地闪过。她腰间红尘出鞘,于身前绽开一片凄艳剑光。
“长安,‘红尘剑’。”
此时,那血衣人正用一种平淡到极致的语气念出她的名号,却像故人久别重逢后,一声平常问候。
二人各自立于一飞檐之上,遥遥相对。她将剑指向那血衣人,有夜雨从剑身滑落,若一片浅色通透的梅花花瓣被风吹落,带着不尽凄婉美艳。
她妖冶的眉眼仍显得颓废,可眼里已渐渐凝起寒冷的光。
漫天烟雨潇潇而下。
剑光忽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