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苏某便也没有什么再问的了。”
我不禁失笑问道:“你千方百计寻人,甚至不惜一掷千金,就是为了问这一句?那人光风霁月、五岳为轻,自那以后赴宿命而去,你却半生提心吊胆,梦回惊醒,生怕再见那血光鬼面,可到头来万贯加身,竟一场空空落落,不甘心么?”
“不过经年怨念。如今听得即墨先生所言,茅塞顿开,一向固结于心头之事,也终于烟消云散。”他起身,行了一礼,“某在此,谢过即墨先生。”
他转身离去,那轻曳着的衣角春荷半开,却像是谢了。我倒掉两杯未曾动过的冷茶,却听得帘外传来他低低的吟哦之声。
“十载空悠悠,春风不胜愁。”
“残花隐蝶影,孤叶下清洲。”
···
不知又坐了许久,我拢了烟青水黛的衣袖,望向窗外宵禁后空空荡荡、只挑着几盏灯火的长街,而更远处的坊内灯火辉煌,连中秋的月色都仿佛燃起点点灼然。
许多年后,也许我会听得这么一句话——长安道,一回来,一回老。
离我上一次回到长安已过了多久,我早记不得了。只是这几年间,我游历四方,路上听到了各种各样的传闻——关于那位“红尘剑”的。有人说她奔波各地;又有人说她已洒然遁去;也有人说,曾在江湖的某一角,见那疏狂之人鸦青衣角掠过,剑出鞘依稀当年红尘模样。
可又怎会是当年模样呢?
我起身走出如是阁。
开门的一刹,喧嚣扑面而来。婆娑楼内,于这中秋之夜相聚的人并不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浪迹江湖,或独在异乡,或三两相伴,各自拥有着不同的面貌、不同的姿态,好似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已囊括了芸芸众生。
我饮下半壶酒,一抬手,遥敬不知所往的故人。
···
——“烽火后,任回首;鸦衣剑酒,红尘两袖。”
——“曾记否,流年疏漏;可堪待,山河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