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卷东西不能留在手上,带回去不只是让人看笑话那么简单。其实她的格斗比她愿意在他面前展露的更出色些。她要是果真有意,其实也能和他耗上段时间。他更快,更有力,她没发和他硬碰硬,不代表她不能闪躲。避其锋芒,比起一味猛攻,才是从新手到老练的必修课。总会有比自己更强的存在,不可能指望一拳打遍天下无敌。
但是这没有意义,他不需要如此了解华尼托如此九头蛇的一面,就好比他没必要知道华尼托藏在骨子里最喜欢的打法,是不要命的打法。她很少这么干,因为活着回去的人不该知道冷静克制的华尼托博士,私下里有颗发疯的心;而知道她会这么干的人,基本饮恨在她的杀招下。
她是九头蛇千挑万选出的完美作品,纵使有心不同,表里仍得活成他们的规范。也只有这副模样,她才能存活。
纱布从她指缝里堆雪似得落下,一如这短暂的重聚。华尼托将纱布团成球,打了个细结,随手扔进垃圾桶,心想她扔掉的可能不只一块纱布,还有布鲁斯仅剩的一点信任。
她穿来的风衣被阿福熨烫整齐就挂在衣柜里,这样大大方方,想来有的是法子防她出逃。除了她自己那身纯黑套装,衣柜里还有很多衣裳,看剪裁和款式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制的。绝不像是一夜间能办妥的。她不禁想,她不在的那段时间,他是怀着什么心情,记录下她的尺寸,着人定制了满柜的衣服。是盼着她回来?还是恨不能将她锁在庄园中?
他用这样内敛又深情的方式诉说想念,她却毫无悬念要负他。
华尼托换下米白色的贴身裙装,换回她来时的装束。她其实很少穿裙子,因为不便于行动。作为莱纳待在哥谭与布鲁斯逢场作戏的时光,算得上是她最忙于打扮的时光。鲜活的记忆犹在昨日,是每每想起让她忍俊不禁嘴角上扬。
感谢曾经有你的每一天。
她系上风衣的系带,在这房间里最后转了一圈,并不担心会被暗处的摄像头拍到,反正迟早他会发现。
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正儿八经出现哥谭、出现在他面前,是假扮艾希奥特暴露之后。他和其他人都以为她被□□拿捏,就连□□本身都没能瞧出那个谨慎又无助的研究员皮囊下,是不逊于他们的杀伐冷厉。而本该代替博士护着她的阿琳娜,大约是嫉妒博士的关照而隐有打压的趋势,做梦也料不到被她区别对待的正是她敬仰的博士本人。
两面三刀是她最擅长的,她本无需向他道别,更不该向他道别,可到头来却鬼使神差的留下了似是而非的告别。她至今记得她留给他的那句“你总说我不告而别,所以这一次我向你话别“,也记得道听途说的他的咬牙切齿。
是啊,这算什么,舍不得这样离开,又不敢当面告别。
会念念不忘,会时常回想,天大地大,独缺真心难觅。他一次次捧着那颗真心送到她手心,她一次次将他的真心揉碎把齑粉洒回。是她不配。所以不要再以温柔相待。
是该再次不告而别,还是轻飘飘留下句没心没肺然后人间蒸发?好像哪种都很过分,但她又确实不可能留下。她想着既已过分不如过分到底,从书桌上随便私下一页便签,大笔一挥留下潇洒一句“勿念,珍重”,算作此行陈词。
大概不会再遇见了吧?
她放下笔和纸,有些无奈,有些好笑。她都不敢去想再碰见他,会是怎样副滑稽模样。当然,滑稽对她,惊怒对他。
衣兜里的手机震了震,也不知是谁发来汇报或者催促。布鲁斯没有碰她的手机,可能觉得收走了也没什么意思,又或许他自有别的途径拦截。华尼托甚至懒得去看。她终归已经晚归,好的,坏的,该发展的局面总在她难脱身时自由生长,再急也晚了。
就要走了,多少还是放不下吧,所以才会游荡在这空落落的房间,冒着被他抓包的危险。但震动的手机是现实对她最好的提醒——不能再拖了。
她不用细探也能肯定,这间让他亲口说出“不必多虑逃跑”的屋子必然是被布置得插翅难飞。她不该有本事逃脱,本不该。但不怪布鲁斯,那是个他基本没可能知道的秘密。
就连九头蛇里的大多数都长久得误以为,华尼托博士傍身的伎俩是个名为“复刻”的变种能力。在内部人士都鲜有人知她常用能力的真正形态是“分裂”而非“复刻”的前提下,除了她本人和馈赠给她“空间”异能的曼因斯夫妇,这世上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华尼托的第二重能力。
她用“空间”撕开空间,于不可能中从那个本意将她困牢的奢华囚笼中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