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大人却摇摇头:“这件事和他无关,我不想利用他,就像我不想强迫你。菜菜子,我只希望你能快乐。这个计划,包括后续的整件事情,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把你带在身边,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觉得这样你会开心;也是我的私心,想和你待更多时间。所以,诛杀羂索不是你的任务,封印宿傩也不是你的责任,你完全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您真的不喜欢他吗?”我不死心,还想再劝。毕竟,我不得不承认,如果夏油大人遇到危险,以我的实力,没办法保护他。
“菜菜子,这无关紧要。”他笑了笑,“重要的事情太多了。我亏欠悟的,总有一天会弥补给他。到时候,他会懂的。你不要总为我们操心啦,好不容易回到小时候,难道不是调皮捣蛋为所欲为吗?无忧无虑一点。放心,有我在。”
“怎么会没关系呢?……”看着夏油大人不走心地微微挑眉,完全不考虑自己的样子,我心里莫名地憋起一股火气,却又没法向他发,只能生硬地赌着气说,“但这一世,我也已经把五条悟当成另一个父亲了,所以可能会偷偷和他联系、向他告密。到时候,您可别生气。”
“那很好啊。”夏油大人只是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真的呢。我是真的很开心。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也会放心许多。”
虽然第一个目标是杀死羂索,但羂索就像躲在阴影里、怎么也打不死的小强。自从人面树的案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头顶带有缝合线的人,也不知道他现在正披着怎样的皮囊。
于是,我们下一步的计划变成狩猎诅咒。二十七岁的夏油大人需要吞食更多诅咒来恢复他巅峰时期的实力,而我,自从上次见到了真人后,就一直在想着怎样能让夏油大人趁早吸收了真人。毕竟,他那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咒术,以及那肆意玩弄生命的行为,实在令人作呕。
不知道二十八岁的五条悟做了什么,使得虽然我和夏油大人远离了东京,但却没有咒术协会或是咒术高专的人来找我们麻烦。而他也信守承诺,没派五条家的人来追踪我们。这一世,作为咒术师,而非正在叛逃的诅咒师,我和夏油大人的行程变得简单了许多。不用躲躲藏藏,甚至还可以接咒术协会发布的任务。
二十七岁夏油大人接受了他的好意。倒也不是多愉快地接受,而是没拒绝。他本来还想干回老本行,伪装成假和尚,但在我指出他这一世‘教师’的身份后,夏油大人虽是‘啧’了一声表示不耐,却也还是放弃了再建立起一个邪|教的打算。我暗自猜想,他应该并不准备毁掉这条世界线‘夏油杰’的人生。
我不是傻子。
他还是想死。我知道。他只是打算吞噬完宿傩后再死,然后把一身的实力和一个安全美好的世界,留给十七岁那个、未曾叛逃过的夏油杰。
这就是他口中,给‘五条悟’的补偿。
和五条悟不同。二十七岁的夏油大人一直拒绝与十七岁的自己见面。
虽然二十七岁的夏油大人之前和五条悟说的是,他把十七岁的夏油大人关在了意识空间的深处。但其实,十七岁的夏油大人对这个状态并不是毫无反击之力,因为我曾在某天的晚餐时,见过夏油大人的神情突然恍惚了一瞬,然后他狠狠皱起眉,脸色有些难看地捂着右眼,快步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
那天夏油大人应该是下了帐,所以我并没有听见卫生间内的声响。只知道他过了一个多小时,才从卫生间出来。卫生间的镜子被他用手砸碎了,碎裂的玻璃割伤了他的手,他却对顺着指尖滴落的鲜血熟视无睹。
我吓坏了,急忙拿了镊子、碘酒和纱布,想帮他清理伤口。他在看见我时才像终于回过神来,苦笑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解释。摊开手,沉默地看着我从他鲜血淋漓的手掌中夹住玻璃渣残骸,然后用碘酒消毒,最后包扎起来。
我什么都没问。因为我知道,他并不想说。
那天晚上,因为担心夏油大人的指尖被纱布勒得不过血,半夜我偷偷爬起来,想给他解开一下纱布。
没想到,在我握住他的手时,夏油大人却轻轻睁开了眼。
“嘘——”他笑着冲我眨眨眼,少了几分邪肆,多了几分青春活力。“别叫出声,小心吵醒了他。”
我狠狠抑制住几乎破唇而出的惊呼,换成气声,小心翼翼地问:“您……没事吗?”
十七岁的夏油大人摇摇头。他似乎有些头疼,更多是无奈:“他可真是固执。都说了,我们是同一个人,所以有什么因果,我们应该共同承担。他倒好,凶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妥协。这是还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爸爸……”我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最怕的就是做取舍,尤其是两个重要的人之间的选择。
十七岁的夏油大人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抬起手臂,把我搂进怀里,温声说:“别怕。我并不是昏迷,而是在回忆里观看他的人生。他没有伤害我,只是不想让我参与进来。但我并不想按照他的计划走,所以才起了争执。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菜菜子,你不会失去我们任何一个。你只要记得,我们都很爱你,所以不用担心,乖。”
我在十七岁的夏油大人的怀里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叫醒我的却是二十七岁的夏油大人。
经过这件事,我才知道,他们两个其实是可以争夺这个躯体的主导权的。只不过,十七岁的夏油大人未加争抢,他包容了二十七岁的夏油大人,并试图去理解在二十七岁夏油大人身上所发生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