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树影,一瓣槐花落眼睫。
日光穿透云间,寻见繁叶中缺角,施施然拂下,在谢和玉微睁的瞳眸里,酿作一点琥珀。
云商拨叶寻来时便见此景,花丛间的佳人困倦,眼睫扇动间,素手捻了花瓣衔进齿间,翻身去避日光,似要再眠个槐花味的好梦。
花丛旁,云商却是见怪不怪,只在原地开口唤她:“萝卜丫头。”
而回应的是花丛中软绵绵抬起的一只手臂,与顺着动作滑落堆叠的袖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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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雀飞入檐下,热汤药也经由一双交错皱纹的手递在了谢和玉眼前。
氤氲的热气裹挟清苦的气息拂面。
云外涧,济世仙。
这是五十年前江湖中脍炙人口的一句歌谣。
三年前,谢和玉自云外涧流水中苏醒,浮沉河流中尚未弄清自己身处何地,便被一杆竹竿利落挑上小船。
湿漉漉的谢和玉与云商婆婆相见的第一面,晕头转向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小谢对上那双警惕的眼睛,下一瞬便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大喷嚏。
谢和玉咽下仅剩的酸涩汤药,手一抬,忙将碗递回,紧绷着的面容看起来苦大仇深,在云商捧着药碗转身后没忍住吐了吐舌头。
婆婆没回头,相伴三载早懂了谢和玉的脾性,只淡淡道:“桌下暗格,自己摸糖块吃。”
药碗与小炉置在一侧,长桌前是支起的窗,足以清晰瞧见院中景致,云商凝着院中未见波澜的小池许久,直到身后传来糖块碎裂的咀嚼声,才垂头握住药钵的小锤。
随着动作垂下的白发如银丝。
仙人是称谓,人总会老。
哪怕她貌似不惑,实则却已是古稀之年。
笨重的药钵研磨过半刻,云商垂着的眼睛忽地抬起,困惑的神情在面上胶着一瞬,她回头看向歪着脑袋的谢和玉,问道:“你今日怎得知道早起了,喝药了吗?”
谢和玉含着糖块,含糊不清地答道:“嗯嗯,喝过了。”
于是药锤研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可再有半刻,云商又回头,问的还是一样的话:“你今日怎得知道早起了,喝药了吗?”
此刻谢和玉已从桌旁踱步到她身侧,笑眯眯道:“喝过了,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