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的。
沈长今心想,她的确不能要求谢晴微什么都告诉她,谢晴微完全可以有自己不愿意说的事情,如果她要烂在肚子里,那就烂着。
卫生间里,谢晴微正在洗澡,花洒和浴霸一同开着,浴室里不算静,沈长今跟她差不多,在她身后站着慢悠悠地擦沐浴露,眼皮子放松,静静地盯着脚底板看。
“没什么事情的。那时候我知道你不在了,是真感觉没活头了。其实人活着还挺简单的,愿不愿意坚持下去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我那时候真找不到什么念头了。”
身体冲好了,谢晴微关掉花洒,走到跟前来,直接在沈长今身上抢已经起沫的沐浴露,往自己身上涂。
“你说你都能悄悄的走,也不能怪我太软弱吧?长今,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过的也挺神奇的,别人一路走过去,怎么着都得有点遗憾,或者是憧憬吧?我就不一样,我活着,想要的都曾经得到过,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目标了,就凭着一口气吊着,感觉说死就能死。”
说着谢晴微自己都想笑。
这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谢晴微头一次跟沈长今说到这种不算正能量的话题,还挺深刻的,一般人听着可能觉得,她在凡尔赛,有什么心理疾病,什么阳光抑郁啊之类的。
只是在沈长今听来,要命的是,她竟然还怪赞同的。
“不对啊。”她突然地问,“你想到的都已经得到了吗?那我呢?”
“……”谢晴微讨饶地圈住她哄,“所以我后来坚持下来了呀,这种悲观就是那一瞬间的事,一蹶不振这种事不适合我,我当时想的就是要么我重新活一次,要么我轰轰烈烈地走,但是暂时,我也找不到下一个让我活着的理由。关婆婆告诉我,我需要给自己留点余地,如果现在找不到,那就多宽容一点,起码给自己一百天的时间找吧?生命怎么就不值得这一百天的缓刑期了?所以我告诉自己,我等一百天,如果等来了你确凿的死讯,那……”
沈长今心疼地抱住她,双手环在她腰后,脊背靠着墙弯下,下巴和嘴唇轻轻抵在她的肩膀处。
小心翼翼地抱,不紧,却是四两拨千斤,挑起了沈长今心里那涌动的被淹的死死地一汪潮水,将她的心,五脏六腑,都涨满了。
劫后余生,她忘了劫,只记得余生,只是那劫带来的铺天盖地的威压,一直都笼罩着她。她不明白过去是怎样的深渊,不过她相信,过去的确是深渊。
靠近眼前的人,可能是在走向过去,或者踏进另一个深渊里。
即便如此,她也愿意。
她愿意死在这。
——
正月初十,帝都来人了。
从那夜说了之后,沈长今在线上给关知晓打电话,也是一口一个关婆婆的叫,不知道关婆婆家里有怎样的亲戚网络,总之她也来南海走亲戚了。
顺道给沈长今进行,线上第七次,线下第二次的催眠治疗。
这一天,谢晴微在家里待着。她头一次见催眠的过程,觉得和网上的不大相同,就是一个小钟,一杯茶,一粒药丸的事情,事后,长今安生地在床上躺着,关婆婆施施然走到了客厅里,安静品茶。
谢晴微小心翼翼地把卧室门关上,来到关婆婆身边坐着。
“她真的会想起来吗?”
关知晓瞥她一眼,“怎么,不乐意啊?”
谢晴微没说话,眼神沉沉的。
“不乐意你叫她联系我干嘛呀?白费工夫。”
“但是她想,而且……”谢晴微咬着下唇,跪坐在地毯上,“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不叫她想起来,太不人道,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那就面对啊。”关知晓也严肃了些,“看样子,应该是快了,失忆是个永恒的课题,可她这孩子既然是外部原因,总归是比纯玄幻的好恢复一点,或者,你带她案件重演一下,说不定恢复的更快。”
“……怎么可能。”
过了一会,安静着,关知晓突然无声一笑,“你们这俩小妞,还是太年轻。”
谢晴微自己想自己的。
“你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关知晓有点好奇,“难不成这棍子是你打的?”
这回是真的纯不可理喻,谢晴微眼神一平,“怎么可能?我有病啊?”
“那你是见过了?”
“……我也没见到过。”
“但你猜出来了。”
“……”
——
没有人再说话,整间屋子都恢复了安静,在沈长今醒来之前,只有关知晓临睡前的一声叹息。
时间这么一秒一秒的熬过去,最后谢晴微还是到了卧室里,伏在沈长今床前。
她也快要睡着的时候,长今醒过来了。
谢晴微很快速地察觉到她的动作,抬起头来看她。
看见她轻轻睁着眼皮,满头都是汗,身上的衣服也在发热,一触摸就能感受到潮意,像做了噩梦。
“长今?”
谢晴微试探性地叫了声,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有点抖。
“嗯。”
沈长今声音也挺粗的,整个人像定住了,眼睛再次闭上,控制不住地头晕,拿手去揉了揉。
好长时间过去,谢晴微苦苦等待她说话。
“我去……”一开口就是国粹。
谢晴微都懵了。
“关婆婆她给我吃的是退烧药吧?头还疼啊。”
……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