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今觉得。

直到她那天看到人。

夏恬引她绕过了小半个帝都城，来到了一片旧住宅区，地界好的离谱，旁边不远处就是王府井。

幽深的小巷里，她们进到一家精致的小庭院，电动车直接开进门，停在了院子里。

里面一个穿着花睡衣，爆炸头的中年妇女，捧着半颗西瓜出来相迎。

沈长今一开始都没把这人和那传说中神外第一人联系起来。因为戴着眼镜，又不修边幅，真的很难想到百度百科上那个优雅知性的成功人士。

送到了，夏恬拍了拍手，就到家里讨了块西瓜吃，衣服都没脱就转身，道了声别便推车出门。

关知晓无奈地跟着她送到门口，抱着胳膊幽怨的看着她的背影。

“就不能多留一会，没良心的。”

沈长今还在院子里，靠着根柱子，平淡看着故意晾着她演戏的大佬。

总之是一点没慌。

几分钟后，关知晓才进门，路过沈长今淡淡地瞥了一眼，漠然路过。

又过了一会。

关知晓坐自己家的欧式小沙发上，望着原地没动弹的沈长今，人这会拿着手机聊上天了已经。

“这都不怵？”

沈长今完全听清，站直进门。“但凡您换个装扮就得怵。比如那个郭箬。”

“得得得。”关知晓摆手制止她，“少说几句吧啊，都这样。”

沈长今觉得这人还真的挺有意思的，“什么都这样？”

关知晓：“怪人呗，都这样。”

“……”

“说说吧，病史。”

沈长今将书包放下，自己在小沙发上坐下，将自己记得的所有事情都简要地说了一遍。

关知晓坐的随意听得认真，“行了。明天去医院做检查，查完回来。这个寒假你没安排吧？”

沈长今：“目前没有。”

“行，那你在我这待着吧，什么时候开学什么时候走。”

沈长今：“？啊？”

“有问题？”

“……没有。”

关知晓一笑，弯腰拿了个杯子，去给沈长今倒了杯热水，“我这呢，就我一个人住，确实也无聊。之前来这陪过我的，也就谢晴微一个人，那丫头也是个没良心的，说走就走了，这次你可别想走的那么顺。”

“……”

沈长今抿了下唇，“我跟她是两个人，别老是比来比去的。”

“嘿？”关知晓，“挺有意思。你们俩，也算是两个奇葩了，不过你这还算是好说的，没有她那个有挑战性。”

沈长今分析了半天，才领会这人说的什么意思。

“她怎么了？”

“你不知道？”

“……”

沈长今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关知晓捂住嘴，面露诧异，“那我是不是多嘴了？”

沈长今起身，十分认真，“到底怎么了？”

“咳。没什么不能说的啊，国内首例。丫头，我问你个问题，人的五感是什么？”

沈长今答，“眼，鼻，耳，味，触。”

关知晓点头一笑，“你这个顺序，是怎么排的？”

“什么？”

“或者说，如果让你挑任一感觉失去，你会选择哪一个？”

沈长今答，“反正不是触觉。”

关知晓颜色认真了些许，“说得对。我去年提出了一项课题，感觉失去人体相应反应机制的具体表现，这世界上有一种先天或后天的疾病，叫做感觉失敏症。”

——

这段时间，沈长今安生地待在了关知晓家里。

有时候关知晓的治疗方式闻所未闻，比如说让她晨起锻炼，夜晚跳绳，控制饮食，沈长今有时候都觉得自己不是来看病的，而是来调养身体的。

直到她所有检查报告都出来，送到关知晓家里，她看过之后，当下下了个诊断。

“病因并不是溺水，是很严重的外部伤害，你头上有一大片阴影你知道吗？”

沈长今点头，“那边的医生也说过，但他们没说是外伤。”

“是外伤。”关知晓说，“而且很有可能，这种伤害发生在溺水之前。你本身水性很熟，你觉得你会溺水到失忆这种地步吗？”

“……”沈长今当时都觉得这人神了，“你怎么知道我水性熟？”

关知晓一笑，“冲浪达人金金，是你吧？别以为染个红头发我就不认识你了。”

“……是紫头发。”

“行行行。”

至于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沈长今想，谢晴微也许知道，也可能不知道，现在看来她似乎是有仇人。

当天，她晚上再次失眠，半夜里坐起来。

盯着这个一周都没习惯的陌生的环境，感受着陌生的消毒水味气息，哪怕只有这么一点点，都在她心里无比的被放大。

可谢晴微竟然感受不到。

慢慢的，沈长今任由自己的思绪飞远，飞到刚认识谢晴微的时候，也任由眼眶发红。

所有的疑惑，所有的结节，都因为这个触觉失敏而有了答案。

所以，无意识的时候会脱衣服。

所以，地铁上抓了别人会没有感觉。

所以，接吻的时候不会睁眼，不会回应。

所以，被咬了不会疼，摔倒了不会哭。

原来谢晴微的世界，竟然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