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卫庄这人和他给人的印象不同,看起来冷言冷语,体温却比常人还要温热,暖烘烘的檀香味萦绕在身旁。
她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这股异常温暖的香气就再也闻不见了。
卫庄看着乌黑的脑瓜顶在他胸口蹭啊蹭,也不说话、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坏。他在心里轻哼一声,还是率先开口:“不打算解释一下?”
白瑶一听他想知道这个,一下松了口气,继续死皮赖脸地跟人贴,“应该是种有些邪门的...药。”
剧毒二字被她无声嗫嚅几遍,还是没说出口。
“我的体质特殊,寻常蛇毒入体会陷入昏迷,一段时间后蛇毒就会消失。先生说,是我体内的护心内力有特殊的运转之法。
我和母亲都是如此。聂哥哥刚来鬼谷时,我被蛇咬过,在后山昏了小半天就醒了。现在内力与当时早不可同日而语,能承受的毒性也更强,加上鬼谷吐纳术也有御毒功效...”
白瑶退开一步,轻轻捋了捋鬓角蹭乱的秀发笑道,“我还带了不少灵丹妙药呢,即便真出了问题,你随手翻翻都能救我。”那些可都是阴阳家、皇宫不外传的好东西,她可不能白被人压迫。
再说,前几天将那长生药送给东皇之后,白瑶就大摇大摆地去阴阳家珍宝阁搜罗了不少好东西出来,东皇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她。
想起长生药,白瑶心里一凉,她还是不敢相信东皇所说,人世间当真会有超越常人的存在么?
长生药自古为追求长生之人渴求,如此血河之宝,渔叔又是如何得到的,是不是背着她做了什么危险的交易?
那之后过了这么些日子,她一直没想好如何跟蓑衣客开口,有些事情会危险到即便是旧事重提,都会陷入风波之中。
白瑶神游天外地站在卫庄对面不出声,卫庄静静打量着这个他从很久以前就相识的丫头。
今日之事就算是发生在他这流沙之主面前,都险些信以为真。
似乎从鬼谷初识的那天开始,她一直与自己与师哥保持着格外恰当的距离,比剑时从不全力相搏,输了也是笑嘻嘻的样子。
卫庄蹙眉,即便那时是师傅指示,后来她来韩国,即便新郑狱一事后解职离开,也是过了很久他才知道,那丫头坐轮椅来紫兰山庄那次,经脉重创到无法运起一丝内力。
她就是这样独自一人,没心没肺地笑着离开紫兰山庄、离开韩国的。
究竟怎么躲过罗网的追查,时至今日卫庄也想不清,到底是何种的指令,才让当时一个年仅及笄的小丫头,拖着一副残躯笑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离开。
卫庄仔细一想心中不免一惊,有件事他从未求证,这绝不像事事亲为的流沙之主的所作所为,白瑶的真正实力,他似乎也说不清。
在墨家,他应该觉得白瑶的实力,除去那个从不露脸的墨家巨子,在墨家首领里至少首屈一指。
可攻破机关城那日,墨家对她的身手却大为惊异,难道她混迹其中从不显露实力?
还有在博浪沙,张良组织刺秦的当场。
这丫头突然闯入,一屋子的江湖高手,他却没来由地在张良受到性命危险时及时出手。
他回想起当时屋中之人,至少还有三四个与高渐离实力相近,张良虽然不以武力服人,但他的实力也不会低于高渐离多少。
究竟是怎么觉得,她的实力远超这些人的?
卫庄一向对他人手段了如指掌,却对这个在墨家、阴阳家待过很久,有着令嬴政只携其一人出行的自信、通晓多门心法功夫的丫头,除了其鬼谷所学外,几乎一无所知。
甚至不知道,她还会横贯八方。
鬼谷剑术师傅绝不会传她,那她又是怎么学会的?
这些疑惑的源头只有,在关于她的事上,自己被这丫头从初见开始潜移默化的给予了一个暗示:她的实力并不重要。
或许,因为不论何时她对他出手,都绝不会全力以赴,甚至于,她绝不会跟自己动手。
卫庄突然想起些什么,是很久以前...关于玲珑心的一种说法。
他似乎曾想过这丫头会不会是,却也很快否认了。
他想不起自己否认的理由,却依稀觉得,事情的轮廓已经非常清晰。
如果是玲珑心,那她的实力绝不会在自己之下,但前些年她却从不出手,内力虽然因为仙人丹变得无比强悍,但从她现在的剑法来看,却还在自己与盖聂的水平之下。
以上种种只能说明,她用本该修炼剑法的时间,修习了其他东西。
内功骗不了人,只要在调动内力做一些事,内功就会不断进步,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白瑶的实力依旧在他眼中不足为惧。
因为作为剑客的白瑶,确实无法在剑术上胜过他与盖聂。
那作为术士呢?
单凭别苑那道魂兮龙游所散发出的气息,单看强度并不逊于护国法师星魂。
更不论这丫头若真是玲珑心,这十几年,绝不会仅仅学了这点东西。对于练家子可望而不可及的玲珑心而言,十几年的光阴可以掌握的东西,可不仅是几门内功而已。
卫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场景,白瑶浑身浴血地半跪在别苑中,周遭尸横遍地的罗网刺客。
仿佛一滴露水落在平静的水面,掀起惊涛骇浪般的涟漪。
没有惊鸿,宁愿冒着被他和阴阳家发现的风险,使用横贯八方和魂兮龙游死战,也不愿施展出来的、花了她十几年时间修习的究竟是什么。
卫庄看着笑意嫣然的白瑶,鹰灰色的眸子深处隐隐泛起风暴。
他脑海中的答案,应该很接近现实了。
若真是如此,他们眼前的路都将是浸着鲜血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