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就好。
几日后,采苹又来拜访,她坐在明月身畔,嘴里一面说着些不搭界的话,一面顺手拔下了发间的银簪,动作自然地递给明月。
元修忍不住道:“姐姐若有难处,可以随时找我帮忙。”
明月笑笑:“好啊,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她收好银簪,又和元修和采苹聊起闲话。无非说起外头天气闷热,怎么都不降一场甘霖。元修则给元明月带了些冰块、西瓜、葡萄和凉茶,怕她燥热,夜里也睡不好。
又一日欢声笑语过去,直到夜深人静,偌大府第只剩了明月和可玉,明月才躲在阁中仔细查看银簪里的玄机。
有风穿堂而过,屋里难得凉爽了些。明月读了密信后又静坐了会,思忖片刻后,她捏起密信付之一炬。
“可玉。”她唤。
可玉应声前来,问道:“娘子,怎么了?”
元明月说:“我们招一些护院甲士吧,不多,只要七人。我等会写告示,你明天去张榜。”
可玉不问缘由,却是心里早已明白。她问道:“娘子招这些甲士有没有什么条件?”
“没别的。只需右手手心里纹着一个绿豆大小的圆圈即可。”
圆,即“元”。
这便是他们的计划。侍中李彧喜好结交游侠,共有七人愿作死士参与这场谋划中。若将这些人寻个由头聚在一起,又不惹人生疑,纵观朝廷宗室,恐怕只有元明月可以做到。
这些人养在元明月的府中,便可以护院甲士之名光明正大地演武操练,韬光养晦,也易受调配。
既然这七人俱都为了元魏江山,为了皇帝,正如书画落款物件写名,他们也都刻上了属于元魏的印记——一个内敛的、简单的圆圈。
第二日,可玉将告示张贴在府外。本来街坊四邻皆知,这国舅府冷冷清清,瞧见张榜选甲士,便有人稀罕道:
“咦?这夫人怎么忽然又招起了护院?她不是素来都独来独往,一个家仆都不要么?”
“唉,孤寡女人家难免夜长梦多,再说了,前阵子盗匪横行,估计她也怕呢……”
元修和采苹来时,发现来应招的人不少,有凑热闹的,有找茬的,也有真心而来的。
采苹本来就是个传信的,别的一概不知。她走到告示下头瞧了瞧,对元修道:
“姐姐招甲士做什么呀,我家里就好多呢,改日我带过来几个就好啦!”
元修清楚内情,他道:“你家的那些,可能不是姐姐想要的。”
元修又在府门外站了会,只见国舅府门前人来人往,时不时进去几个男人,都是看了榜文应招的。元修从没见过这么多的生面孔进到明月府中,他心思微妙,微微不悦:
“走吧,我们进去瞧瞧。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院子里,可玉像个考官,元明月是当家的,自然不能出面。然而可玉哪做过这个,她被搞得晕头转向,分身乏力。
虽说要找的是手心里纹着圆圈的人,但是表面功夫仍是要做足。姓名来历背景武艺,这些都要问,一个一个来。
采苹觉得有趣,便想上去掺和一脚,却被元修抢先喝止:“你去屋里陪姐姐说说话吧,我来帮可玉的忙。”
“可是……”采苹有些不情愿。
“快去吧。”元修又重复道。
采苹本来是个随心所欲大大咧咧的人,她都能背着祖父去游湖,又怎么会轻易受到束缚。只是面前的人是心上人,面对元修,她难免就蔫儿了,说多了,她怕元修生气。
采苹只好听话:“……那好吧。”
元修为官数年,只是选拔七个甲士,还难不倒他。他有条不紊,雷厉风行,纵然是有找茬的也被他处理得很好,也不跟人起口角。
直到有人不经意间对元修伸开手掌,露出那豌豆大小的圆圈刺青。元修与其对视一眼,说道:
“那阁下就留下吧。院子不大,还请阁下保护好姐姐。”
那人道:“我会的。”
仅仅过了三天,元修便替元明月找齐了七位甲士。他们在庭中站作一排,俱都高头大马,像一座座雕像,静静地等着当家主母的清点。
采苹和元修坐在两侧,仿佛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可玉站在前头,清了清嗓子逐次点道:
“陈良。”
“在。”
“牧钟。”
“在。”
“程觉。”
“在。”
……
“连祎。”
“在。”
明月心头一提,这个名叫“连祎”的人声音如此耳熟,不断地敲打着她的头脑。即使他只说了一个字,明月却也是认得。元明月放下手中的茶具,眼神飘在了连祎身上。
身形是像的,十足十的像。
连祎好似感觉到了一对灼灼目光,也抬眼对视上了明月那双似有雾气的双眸。
他微眯双眼,心中暗自与她打了招呼:
又见面了,皇女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