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乾把玩骰盅,面无表情道:“不敢?”
林建军撑着桌案便要起身告罪,立在身后的亲兵按着肩膀迫他坐下,他不得不握住骰盅心不在焉摇了两下。
骰盅倒扣桌上,尘埃落定。
陆乾气定神闲道:“你这条命归我了。”
林建军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打开骰盅,众人探首查看两边骰子点数,陆乾却已拔刀出鞘横在林建军颈畔,唬得众人一时没了凑趣儿的闲心,你一言我一语劝说节帅息怒。
一闪而过的杀意真实存在,林建军脸色变得煞白,双唇微颤,发不出一个完整音节。
陆乾看着他道:“剁手与砍头相比,哪个更刺激?”不等他回答,又道,“去岁秋,南诏与多闻联军兵临成都府,被西川节度使率军击退后,其败军仍作乱西川各州各县,以致西川境内群盗并起,民生多艰。”
林建军别开脸,漠然道:“与我何干?”
陆乾笑了声:“如果生死关头能让你感觉到活着,你不应该在赌场,而是战场。”
他收了刀,阔步走远。
“传本帅令,哪个赌场敢再放他进门,本帅就派兵砸了哪个赌场!”
梓州城内各家赌坊的幕后主人们,虽好奇节度使此番突然大动干戈的原因,却也无人想触这位封疆大吏的霉头。
当机立断下了不再接待林建军的禁令,还把他从前输掉的七八十斤黄金悉数还了回去。
只要场子还在,钱总归会有。
没了消遣寻欢的去处,林建军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酒坛酩酊大醉,烂到连余芙蓉都看不下去
挑了个裴静文和赵应安结伴逛街,嵇浪充作苦力工的日子,余芙蓉一脚踢开中院正屋紧闭的房门,不想见到骇人的一幕。
她拖着他来到庭院水缸前,捏着后颈按他进水缸里。
听到动静,宅内亲兵都围过来,周素清火急火燎上前欲阻止荒唐一幕,被姗姗来迟的余顶天横臂挡下。
等他喘上两口气,余芙蓉抓着他头发又往水里按,如此反复五六次才松开青年。
林建军背靠水缸箕踞而坐,胸膛大幅度起起伏伏,粗重喘气声在众人耳边回荡。
余芙蓉红着眼睛问:“那东西都敢碰,你失心疯是不是?”
过了片刻,林建军扶着水缸慢慢站起来,平静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余芙蓉身上。
他轻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回房中。
夜里,裴静文懒洋洋地坐床榻边,默不作声看着半跪脚踏上的青年,任由他拉开自己的双腿,俯首贴着她。
她尊重他为兄守孝的情义,他也得尊重她的正常生理需求。作为她的男人,她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总归要满足她。
裴静文攥紧被衾,仰头望着丁香色床幔,呼吸急促道:“白天的事我听说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林建军止了动作,慢慢抬起头,恰好撞上恍惚中带着几许同情与怜悯的目光,与她吐出的刻薄词句天壤之别。
“三郎,你还要矫情多久?”
太刺眼,也太刺耳。
林建军阖上眼眸隔绝恼人视线,却阻止不了声音化作一条条小虫子往他身体里钻。
“我是给了你半年时间,可是这都过去两个月快三个月了,你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我都怀疑你到底还能不能站起来。你要是站不起来就早点同我说,我好去另谋出路。”
林建军猛地睁开眼睛:“什么出路?”
裴静文上身卸力仰躺,胳膊打直伸过头顶抓住里面的床幔,百无聊赖道:“凭我的本事去河朔三镇,捞个座上宾的位置没问题。”
林建军爬起来坐到她身边,扯过绣被为她盖上,沉声道:“与虎谋皮必遭虎噬,你不怕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裴静文说道:“那就去凤翔,如何?”
话音刚落,林建军半眯着眼欺身而上,攥住纤细手腕按进柔软床榻,粗声道:“不许你寻他。”
裴静文直勾勾盯着他,说道:“一直隐姓埋名也太憋屈了,跟在他身边我好歹……”
林建军喝道:“闭嘴。”
裴静文继续拿话顶他:“苏勉虽然对我下作了点,好歹也是杀伐果断的性子,这一点倒挺投……”
林建军听不得她一而再再而三提起那人,索性俯首堵住温热唇瓣,裴静文不惯他,张嘴咬得他吃痛轻呼。
林建军眉眼压得低沉:“一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不值得你提他。”
裴静文勾唇道:“优柔寡断的胆小鬼更不值得提。”
林建军忽然失了力气,翻身躺她旁边,呢喃轻语:“你又要我如何?”
“我要你如何?”裴静文摸出枕头下用牛皮纸包裹的药粉用力扔他脸上,积压许久的怒火瞬间炸开,“你问我要你如何?我他妈给你半年时间过渡,不是真让你当半年烂人!”
十寸左右的青蓝屏幕悬在林建军眼前,日思夜想的兄嫂近在咫尺,是那样鲜活与真实。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触摸,不想才触碰到屏幕边缘,兄嫂的容颜便开始扭曲。
林建军瞬间泪流满面。
裴静文见状冷笑一声,拆开牛皮纸往他嘴里倒药粉,抵着他下巴不许他吐出来。
“背着人有什么意思?来,当着阿兄阿嫂的面,让他们也看看你吸五石散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