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娘子。”
“哪个裴娘子?”
“林二哥前岁娶的妻子。”
“哪个林二哥?”
苏沁酸溜溜道:“还能有哪个林二哥,你原先追着跑的那个林二哥。”
“神佛菩萨!”高瑕月震撼不已,“像裴先生,你阿兄爱妾像裴先生!”突然好似想起什么,攥住少年胳膊,“有多像?”
苏沁无奈道:“我记不大清裴娘子长相,不好说,六七分应该有。”
“六七分……”高瑕月喃喃,“你阿兄曾在至尊面前说心悦裴娘子……”
“那不是为了救裴娘子出掖……”
“别打岔!”高瑕月打断他的话,“林二郎出事后我曾去敦化坊寻过裴先生,侍女告诉我她已去梓州……杜九和贺五诬告你阿兄乃残害林二郎罪魁祸首……”
高瑕月拽着少年手腕直奔最近的画坊,铺开一张纸用镇纸压着,取了支笔蘸了墨递给少年,气喘吁吁道:“画,快画,把你阿兄外室画下来。”
一个时辰后,燕妒莺惭芙蓉面跃然纸上,脸型和唇虽然画得不太像,刚烈眉眼却和女郎如出一辙。
高瑕月呆呆地注视着女郎,反手一巴掌拍向少年脑袋,颤声道:“你怎么不早点同我讲这事儿?”
这可是教阿姐天文知识、教她不要为月事感到羞耻的裴先生,这可是为兄嫂捧灰、不惧天子威重的裴先生。
苏勉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这样欺辱她!
“真是她?”苏沁惊了,“菩萨真人!”
高瑕月失魂落魄地回到宁王府,直奔书房而去,提裙跪倒在宁王面前,恳求道:“耶耶帮帮女儿。”
得知爱女来意,宁王把人搀起来,叹了口气道:“陛下将那女郎赐给苏勉,为父岂敢逆陛下心意而为?”
高瑕月说道:“可是她逃了。”
宁王脸色凝重道:“即便逃了,她也是陛下赐给苏勉的,为父插手又算什么?”
高瑕月哀求道:“父亲。”
“好了!”宁王声音沉了些,“月儿,不要为一外人为难耶耶,耶耶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十数载,为的是咱们全家安稳度日。”
高瑕月垂眸道:“女儿明白。”
宁王缓了缓语气,温声道:“过几日便是上元节,耶耶陪月儿上街看花灯可好?”
“不要,”高瑕月负气跑开,“耶耶坏,我不要理耶耶了。”
“这孩子……”宁王无奈地叹了声,在随从陪同下一瘸一拐朝库房走去,他得亲自寻些稀奇小玩意儿哄得爱女展露笑颜。
至于旁人,他无暇顾及。
承福坊毗邻皇宫东城,南临洛水,坊内花团锦簇,风景秀丽,乃承福接寿之地,原有许多达官显贵居住于此。
天启帝登基后,将整个承福坊赏给长女华阴公主,现如今坊内只有一座华丽宅邸。
高瑕月微提裙摆踏过潺潺流水中的白玉荷花台,往浅池中央的水榭行去,还未走近便听见掩在丝竹管弦下的佻薄嬉闹声。
“稀客!”华阴公主迎了出来,拉过高瑕月的手便往回走,“你阿姐同怀玉真人游山玩水去了,留我一人都快闷死了。”
高瑕月环顾水榭内跪坐一圈的姣好少年,狐疑地打量着女郎,说道:“闷?”
华阴公主侧卧榻上,单手支着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道:“解闷的玩意儿罢了,有看得上眼的,月儿只管挑了去。”
水榭内只有一方小榻可以躺人,高瑕月不客气地华阴公主身前一躺,拒绝道:“我才不要。”
华阴公主戏谑道:“你还惦记林二郎?”
“谁惦记他了?”高瑕月提高音量,“没用的家伙,非要和至尊死犟,但凡他识时务一些,裴先……”她猛地收了声,“叫他们先出去。”
华阴公主挥了挥手,风采各异的少年颔首退下,好笑道:“神神秘秘的,什么事?”
听完高瑕月请求之事,华阴公主翻了个身背对她,淡淡道:“苏勉不是你能招惹。”
高瑕月坐起来给她捏肩,笑盈盈道:“这不是拜托阿姐为我担着。”
华阴公主斜她一眼,没好气地轻啧一声。
高瑕月激将道:“一个监门将军罢了,堂姐还怕他不成?”
“少来,”华阴公主点了点太阳穴,“激将法对我没用,我劝你别招惹他。”
高瑕月问道:“为什么?”
华阴公主含糊道:“他即将右迁,敕旨就在这一两月,为了个交情不深的,犯不着和他对上。”
“右迁?”高瑕月试探道,“十六卫大将军,还是左右仆射,又或是侍中、中书令……”
“他只是右迁,不是升天。”华阴公主打断她的话,“月儿,听姐姐话,别惹他。”
高瑕月撒娇道:“姐姐,姐姐姐姐……”
娇滴滴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华阴公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嫌弃地看着俏丽少女,好半天才开口:“你非要蹚这趟浑水?”
高瑕月轻轻点头,顺便捧了她一句,眉梢微挑道:“我有姐姐,我怕什么?”
“呵——”华阴公主嗤了声,“也罢,反正你不干涉朝政,苏勉未必能拿你怎样,借你五十府卫,成与不成看她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