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咱们不如劫杀斛律敖敦,做成他晚到的假象。”
“这个好这个好。”
“嘿嘿,听说布日古德的祭司和别吉可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不比长安贵女逊色。”
“好,好个屁!”双手抱头坐虎皮大椅上的呼延敬没好气地抬头,沉着脸呵斥吵吵嚷嚷的亲信裨将,“持节使也在其中,杀斛律敖敦,是不是要连持节使一起杀了?”
一裨将抱拳道:“也不是不行,到时候嫁祸给斛律敖敦,咱们更师出有名。”
其他裨将纷纷附和:“不错不错,还是郁射姑脑子转得快。”
“咱们一群人里,就属郁射姑最聪明。”
“好像祭司和别吉都来了,提前说好,谁先抢到就是谁的,可不能坏了规矩。”
“不行,定个期,总不好一直独占。”
眼看话头越来越歪,呼延敬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嫌弃地环视三五不着六的裨将,挨个骂过去:“你,郁射姑,你聪明个狗脚,连杀持节使这种屁话都敢说,想送老子全家上西天?”
“还有你,拿主意不行,就会拱火,这么会拱火,干脆脱了甲,给老子烧火去!”
“笑什么笑?你们俩以为自己就是什么好东西?早晚死在女人肚皮上。我告诉你们,谁敢打歪主意,别怪老子不顾兄弟情分!”
呼延敬深谙打个巴掌给颗甜枣的道理,缓了缓语气,苦口婆心道:“咱们这地方穷,收成不好,一年到头收不上多少税,没有长安拨粮发钱,底下那群屁股上吊算盘的兵油子早活吞了我们。”
“但是!”呼延敬话锋一转,众人眼巴巴望着他,“虽然长安那边不能得罪,小鹰崽这边总该敲点好处。”
众人喜上眉梢:“节帅英明。”
冬月二十三日晚,呼延敬于节帅府宴请持节使鸿胪寺张少卿及斛律敖敦等人。
席上欢歌艳舞,觥筹交错,众人面上皆浮现醉意,言辞谈吐越发放荡轻薄。
娜木罕单腿支起坐在斛律敖敦身侧,漫不经心把玩锋利匕首,懒懒地掀起眼皮,视线穿过衣着单薄的舞姬,落在直勾勾盯着她看的大汉身上。
女郎头戴一顶由雪狼皮制成的圆毡帽,乌黑浓密的发缠绕着杏色发带,编成四只麻花辫搭在牙白云纹长袍上,胸前坠着一条杏色绿松石颈链。
暖黄烛光温和冷若冰霜的脸庞,为艳丽的眉眼平添几许柔婉,红唇微扬似笑非笑,传说中高不可攀的女祭司好像回到了人间。
只那一眼,大汉骨头都要酥了。
“要不要先回驿站?”斛律敖敦假借询问,侧身挡住女郎明艳的容颜。
娜木罕抬眸看他,冷嗤一声:“你执意带我来魏朝,就该想到会有这种情况。”
斛律敖敦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待我统一圣翟,一定把这群背叛草原的狗都杀了。”
“有仇不能当场报,没用的废物。”用冰凉匕首羞辱地拍了拍少年俊俏脸颊,娜木罕慢慢站起来朝外走去。
行至门前,娜木罕忽地转身,扬手一掷,锋利匕首钉入大汉面前的水曲柳矮几,刀柄震颤发出嗡嗡响声,距他握着银酒杯的手不足两寸。
大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下意识动了,银酒杯往回一缩,葡萄酒全部泼洒身上,染红的衣袍无声诉说着他被吓破胆的事实。
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屋内众人怔愣半晌,就连舞姬都停止舞蹈,退至一旁安静地站着。
呼延敬端着酒杯注视面带轻蔑的女郎,只见女郎轻启双唇,讥诮而又生疏地讲出带着幽州口音的魏朝官话。
“再看,信不信我用那刀挖了你的眼睛?”
娜木罕扬长而去,独留斛律敖敦既骄傲又无奈地坐在席间,思索该如何应对局面。
反应过来的大汉勃然大怒,两手握拳一骨碌爬起来,抬脚向外冲,被离得近的两位同袍拦腰抱住。
“和一女郎计较作甚?”
“打赢她,胜之不武。”
大汉也不是真想做什么,嘴上不服气地骂骂咧咧:“他娘的,老子迟早操-死她。”
斛律敖敦登时黑了脸,不等张少卿出来打圆场,冲上前给了大汉一拳。大汉被打得一个趔趄,站稳后随即与斛律敖敦打成一团。
呼延敬不开口,没人上前拦架,亦无人加入以多欺少。
斛律敖敦和大汉不分伯仲,众人皆是抱臂看戏的姿态,唯有张少卿急得直跳脚。
唯恐真出事,张少卿命人拿来旄节,呼延敬这才慢吞吞开口,吩咐众人拉开两人。
呼延敬看向大汉,指桑骂槐道:“现眼的东西,祖上脱了兽皮又叫你穿回去了,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没有朝廷庇护你算个狗脚东西,早被老子连皮带骨吞了。”
他转而看着斛律敖敦,举杯笑道:“底下兄弟不懂事,我代部下敬可汗,聊表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