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浪回答:“是。”
林尔玉又问:“找多久了?”
嵇浪回道:“快半个时辰了。”
林建军神情恍惚道:“原来才过去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还没找到人?”林尔玉懒得搭理他,剑眉微蹙。
午时棠棠还看到精神抖擞的小弟妹,不可能只过去半天,她就像犀子揣测那样晕在宅邸某处。
可是找人阵仗这么大,如果她在府里,现在也该出现了。
林尔玉试探性问道:“她会不会出府了?”
根据林建军所言先入为主的嵇浪登时反应过来,丢下一句话匆匆往外跑:“我去找门房!”
林尔玉没好气地踢了下愣住的林建军,呵斥道:“蠢货,脑子哪里去了?”
出府了?她出府了?就算她出府了,夜里也该回来了才是!
担忧不仅没有因为这句话减轻,反如火上浇油一般生出近乎暴躁的不安,浑身血液沸腾翻涌,又在刹那间沉淀,冰冷得可怕。
林建军好像没听到林尔玉的训斥,面色平静地向外走去。
“你去哪里?”林尔玉直觉大事不好,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他腰身,将人往回拖,“青苍去问门房了,你先别急。”
林建军用力掰开兄长的手臂,声音毫无起伏道:“调执勤的金吾卫和不良人搜口马行,搜平康妓院,搜京兆府大牢。”
“你冷静,你先冷静,”林尔玉再次死死地抱住他,“事情未必有你想得这么坏,她是聪明人,你冷静,等青苍回……”
“冷静?阿兄要我如何冷静?”林建军突然爆发。
“她身边一向没人跟着,独行外出夜间未归,人又漂亮没心眼儿,你要我怎么冷静!换成阿嫂失踪,阿兄还能冷静吗?”
“不妨给阿兄透个底,倘若在口马行或妓院寻到她,我必血洗那处,被下狱被流放被绞也在所不惜!”
他甩开林尔玉大步朝外走,如同索命的无常。
林尔玉一个过肩摔把林建军摔到地上,快速扭住他双手。
林建军一个旋身挣脱来自兄长的束缚,爬起来就往门边去,不想又被林尔玉按住。
兄弟二人陷入僵持。
“犀子!”林尔玉喘着粗气道,“犀子你听我说,当初她孤身一人从西南走到长安,足可见她聪明机智,绝不会像你所想那般落入……”
“再是聪明机智,也抵不过蛮力!”林建军不停地挣扎,“万中无一的绝色之貌,纵然她亮明身份,也未必能使利欲熏心的贪婪之徒投鼠忌器!”
“门房说,”嵇浪气喘吁吁跑回来,“西宅门房说嫂嫂午后同二姐一起出府了,东宅门房……”
林建军急切地打断他的话,寒声道:“这么大的事,他方才怎么不禀报?”
“西宅门房说只看到嫂嫂和二姐出府,没看到她们回府,以为她们从东宅进,故而……”
嵇浪话锋一转:“但是东宅门房又说不曾看到她们进出,想来嫂嫂和二姐还在外面。”
“胡说!下午望舒还找棠棠要了一篮……”话音戛然而止,林尔玉气笑了。
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两人。
妹妹回家不走门专爬墙,还带着人一起做飞贼;弟弟上来就排除正确答案,搅得全家鸡犬不宁。
林尔玉正要给遭瘟的妹妹隔空投送,一个绿衣侍女恰在这时狂奔而来,扶着双膝上气不接下气道:“找、找到了!找到先生了!”
林建军忙问:“先生此刻在何处?”
喝了嵇浪递来的茶水,绿衣侍女气息稍稍平复,赶忙回话:“二娘子院里的青黛听到动静出来询问缘由,随后告诉找人的说,说先生眼下就在青竹居,只是喝醉了酒!”
悬起的心终于放下,林建军顺手扯下腰间玉佩扔给报信侍女,头也不回地朝青竹居奔去。
青竹居里,林望舒戳了戳趴在矮几上睡着的裴静文,口齿不清道:“我那便宜弟弟找不见你闹翻了天,还不赶快醒过来?闹翻天了,真闹翻天了!”
“早说了少喝点,我这酒是没度数,没度数又不代表它喝不醉人。不信邪,非说甜,好喝,喝趴下了吧!你不是要给他道歉么?你现在还能道……”
一袭素衣闯入视线,林望舒醉眼迷离地抬起脑袋,就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横抱起她漂亮小弟妹离开的背影。
“大胆!”林望舒摇摇晃晃站起来,“哪里来的偷花贼,还不快把我十八岁小弟妹放下,小心姑奶奶酒醒了一刀……一刀……”
抱着裴静文的林建军无奈驻足,回头看了眼还知道护人的醉鬼。
林望舒还要上前阻拦:“哟!采花贼长得和我便宜弟弟一模一……”
青黛扯住她说:“娘子醉糊涂了,那就是小郎君。”
借着弦月微光,林建军勉强看清怀中不省人事的女郎。
不知她喝了多少酒,洁白如玉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春夜的风都吹不散浓烈酒味。
林建军停下,将她往上掂了掂,右手上移扣住她左肩,微微垂首靠过去,两人互相抵着彼此的肩膀。
保持这个姿势抱她来到濯缨院。
提前得到消息的桑落迎上前道:“小郎君,醒酒汤和热水都已经备好了,西厢房也收拾出来了。”
“嗯。”林建军进了正屋,倚着凭几将人揽入怀中,温柔地拍了拍女郎,“阿静,先醒醒,喝了醒酒汤再睡,醒醒。”
裴静文没睁眼,嘴巴倒是自然地张开了。
林建军好笑地叹了口气,接过桑落递来的醒酒汤。喝完醒酒汤,裴静文倒头就睡。
桑落说道:“我去唤兰生,同她一起服侍先生浴洗。”
“不必。”林建军抱起裴静文往盥洗室去,莫名其妙来了句,“西厢好像有声音,似乎是阿静在唤水喝,你听见没?”
桑落欲言又止,默默半晌,颔首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