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随母亲入宫赴宴,家中某位堂兄和他的伴读把我骗到太液池的假山旁,拿蛇吓我。”
高瑕月委屈道:“我最怕蛇了,回过神来时已经爬上假山石,堂兄和伴读笑着走了,留我一个人趴在假山石上下不来。”
“那天将军跟随一个宫人不知往哪里去,路过假山石看见我,吩咐宫人抱我下来。”说到这儿,她情不自禁笑起来,“我嫌宫人不好看,单要他抱。”
“那时他还不是金吾卫中郎将,只是监门校尉,穿深绿官服,剑眉星目,玉树临风,好看极了。”
“他笑着抱我下来,又蹲下来摸我脑袋,对我说‘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然后就跟着宫人走了。”
裴静文斟酌再三,问道:“因为这件事你对他有了男女之间的感情,想嫁给他?”
“也许是吧。”
裴静文爱怜地轻叹一声:“你也只说‘也许’,县主自己都不确定对吗?”
高瑕月气鼓鼓道:“他摸我脑袋,肯定对我有意思。既然如此,他就是我的。”
“那时县主只有十岁,而他已是弱冠之年。”裴静文微微摇头,“你与他相差十岁,足够让他把你当小孩子。”
高瑕月不太理解她的意思:“你与我那堂叔也只差十岁,难道我堂叔会把你当小孩?”
裴静文正色道:“十八岁与二十八岁之间的十岁差,和十岁与二十岁之间的十岁差是不一样的。”
“你遇见他时,你还是一个小孩。他遇见你时,他已是成人。成人在那样的场景下摸小孩脑袋,更多时候代表着一种安慰,他在安慰你。”
高瑕月眼眶红了:“他跟你说的?”
“他没有这么同我说。”裴静文诚实道,“但是他和我说了另外一句话,‘我从未见过如此恩将仇报的小孩’。”
“这个小孩是指我?”高瑕月拔高声音,“我几时恩将仇报了?他真讨厌。”
喜欢和讨厌就在一瞬间,裴静文忍俊不禁,将林三对她说的话说给她听。
“因为我他被梁国公揍了?”高瑕月搅着手帕说,“那我不讨厌他了。”
“我若是县主,”裴静文打量着可爱的小姑娘,生出逗弄她的心思,“既不会讨厌他,也不会喜欢他。”
“哐当”一声,隔壁又失手打翻酒杯。
高瑕月忽略隔壁响声,疑惑道:“为何?”
“县主出身尊贵,年纪又还这般小,明明可以选择更好的,为何要把一颗芳心搁在心中没有自己的人身上。”
高瑕月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他比你大十岁,你二十四时他三十四,你三十四时他四十四。”裴静文眉心微蹙,“四十四意味着什么?你还貌美的时候他都变成老头儿了。”
梅开三度,隔壁酒鬼又打翻酒杯。
高瑕月听得正起劲,不耐烦地高声道:“谁啊?喝醉了赶紧回家,在这里发什么酒疯。”
裴静文右眼皮微跳,隐隐感觉不对,转头望着隔壁。
“别理这醉鬼,”高瑕月催促道,“你继续说。”
“说到哪儿了?”
“说到他成老头儿了。”
“想起来了,”裴静文接着话问,“县主喜欢老头儿?”
高瑕月被她绕进去,满脑子都是林建军变成老头的模样,赶紧为自己辩解:“我喜欢年轻貌美的小郎君。”
“这不就对了!”裴静文猛地拍手道,“县主刚刚也说他前途无可限量,将来定能位极人臣。等他变成老头,他会允许县主去找小郎君?”
高瑕月迟疑道:“大概……”传言他和梁国公一样,追求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
裴静文自然接道:“我要是县主,与其找朝中大臣,不如养几个唇红齿白、只能依附着我的小郎君。”
“一个叼着夜光杯喂我吃酒,一个为我捏肩捶腿,一个剥了葡萄嘴对嘴喂我吃,不比对着个老头儿美?”
隔壁梅开四度,惊醒陷入貌美小郎君嘴对嘴喂葡萄吃美梦中的高瑕月。
她不满地站起来,喝道:“来人,把那醉鬼叉出去!”
“小郎君息怒,”胡姬娇娇娆娆屈膝,“小郎君息怒。”
“罢了罢了,”对着个美人,高瑕月说不出重话,“你过去安抚安抚那醉鬼。”
隔壁珠帘晃动,胡姬走进去后又很快走出来,停在隔壁雅间前跳起舞。
裴静文面露不解:“她这是做什么?”
高瑕月侧头看了眼,轻嗤道:“看上那醉鬼,求春风一度,不过醉鬼好像没这意思。”她语气促狭,“你说他是不是不行?”
裴静文专心欣赏胡姬跳舞,随口接道:“也许真不行吧。”
“哐当哐当”,隔壁连砸两个酒杯,吓得胡姬舞也不跳了,连忙屈膝退下。
高瑕月捏着银酒杯大笑道:“我们说的话他都听见了,那醉鬼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