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做什么?寄人篱下。”
小张转头盯着她,撇嘴道:“你骗人,将军都给你雇马车了,就停在食肆门口。”
“什么?”这下轮到裴静文往外跑,路过柜台时,东家冲她挤眉弄眼。
甫一踏出食肆大门,一辆简朴马车就缓缓驶到她身前。
车夫是一个身披甲胄的黑胡子大哥,两手抱拳,中气十足道:“某姓余名顶天,奉将军令为娘子赶车。”
小张一副看你还怎么撒谎的表情,裴静文无奈扶额,半晌才找回语言,不好意思道:“我可以自己走去长安,辛苦军爷白跑一趟。”
“某奉将军令送娘子回长安,”余顶天是军中粗人,没有压嗓门说话的习惯,说起这话嗓音依旧嘹亮,“娘子若有疑问,可以亲自去问将军。”
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街道两旁的铺子探出好多颗熟悉的人头,直溜溜地盯着裴静文,挤眉弄眼好不阴阳怪气。
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是年轻寡妇。
人家就是有本事,拿下出征归来的将军,往后怕是要一步登天咯!
裴静文赶紧打断他的话:“好了好了,余大哥等我一下,我去拿包袱。”
她强硬地揽住小张肩膀,将人一起带回后院。
裴静文简单洗漱一番,肩挎包袱踏出柴房,语气十分认真地对石磨旁的小张说:“小张张,叫我一声姐姐。”
小张不解道:“我一直都叫你小陈姐姐。”
“不是小陈姐姐,就是姐姐。”一开始裴静文没想过要改变什么,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只想尽自己所能,让黏着她的十岁小姑娘——她的第一个魏朝朋友,开开心心过完最后的自在时光。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一天天相处下来怎么会没有感情?
既然有了感情,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小张十三岁被父母嫁出去,十四五六就挺着大肚子。
这个世界没有人工子宫技术,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
小张本身就是孩子,骨盆小,身体器官也没发育完全。孩子生孩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改变不了这个人为猪狗的世道,改变不了女性弱势的地位,她或许可以改变小张的命运。
小张还是不理解:“有什么区别?”
裴静文认真道:“叫我一声姐姐,你就是我妹妹,我保护你。”
小张鼻子有点酸:“你要走,怎么保护我?”
“你信我吗?”
“我想信你。”
“你乖乖待在点心铺,两年,最多两年我就来接你。”两年后小张张十二岁,差不多就是魏朝议亲的年龄,“我走了,小张张,你要好好的。”
裴静文走到后院与前院交界处,依稀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姐姐”,猛地转身。
小张泪眼汪汪,挥手喊道:“我等你来接我。”
—
魏朝京城名长安,共和国某些封建王朝首都也名长安。或许……真的是平行宇宙吧。
裴静文放眼打量长安城。
长安为当今天下第一大城,高大城墙绵延数千米,一眼望不到头,巍然耸立黄土之上。
征犁大将军林尔玉大胜归来,天启帝特命太子于京畿万岁县相迎,其则率文武百官亲临长安外城郭南面的明德门,迎得胜归来的将士,以显重视。
明德门内外戒备森严,暂时不允许民众出入,不过可以为得胜还朝的大军欢呼,只不过要站在百米开外的地方。
余顶天张开双臂,像护小鸡崽似的把裴静文护在身前,满脸苦哈哈。照他所想,从启夏门入城,直去将军宅所在的崇义坊。
偏偏他嘴巴多,告诉这小娘子明德门外天子亲临,接受大将军献俘乃是盛世奇观,错过可惜。
小娘子心眼也实,听说错过可惜,非要挤在人堆里看献俘仪式。
前面人太多,又有好些孩童骑在成人肩上,裴静文就算一米七五,也只能看见乌泱泱人头。
这哪儿行?来都来了,看不见也太可惜。
裴静文当即原地起跳,两声“哎哟”同时响起。
余顶天摩挲着下巴,庆幸刚刚舌头没乱放,不然舌头不得被咬断半截。
缓过劲后,余顶天吹胡子瞪眼道:“好好的你跳什么?”
裴静文捂着天灵盖,可怜巴巴道:“看不见。”
“看不见你同我说一声,”余顶天下盘一沉扎了个马步,拍拍背膀,“踩我身上,别跳了。”
“这哪儿行?”裴静文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余大哥,我跳着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