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舞辻无惨的生命中遇到过三次濒临死亡的时刻,一次它无法理解的时刻。
作为胚胎在母体中孕育时便虚弱不堪,勉强降生后始终没有反应,被误认为死亡而即将被火葬时才在逼近的火焰中央发出了第一声嚎哭。
成人之路对它来说无比艰难,这幅身躯孱弱多病,所有的医生都断言它无法活过二十岁。死亡从未放过它,既不肯轻易收走它的性命,又不肯让它品尝“生”的滋味,偏偏只允许它摇摆在生死之间,品味折磨。
第三次濒临死亡是它无法理解的时刻。出于对斑纹剑士变成鬼的好奇,它已经招揽了继国岩胜,现在它已经失去了对他们的好奇心。恰在此时,它遇见了继国缘一,黑死牟口中的神之子。
它从不相信神佛,因为哪怕它伤害了成百上千的人类也从未遭到过天谴,神佛之说更像是可悲又弱小的人类濒死时的妄想,与他们死前口中喃喃喊着的“妈妈”、“爸爸”或是妻儿的名字拥有相同的含义。
然而那个男人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乍一看那个男人真的很弱,他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或恨意,身上也没有斗气,可是当它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斩首了的时候,才发现伤口没有丝毫复原的迹象。那个时候他说了什么?鬼舞辻无惨并没有留下关于那些无疾而终的对话的任何相关记忆,可那些质问却刻在了它的细胞中,以至于它来不及品味的恐惧和愤怒都伴随着细胞流淌在每一只恶鬼的身上。
为什么要掠夺?你究竟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鬼舞辻无惨将意识从被斩断的头颅中移动到了残破的躯体中,在视野消失的前一秒,它看到了身体上露出的无数伤疤。那些伤疤向内凹陷着,像是轮胎碾压过无数遍而塌陷的路面,向所有过路人提示着这里的脆弱。
继国缘一在它身上留下的伤痕至今仍未痊愈!这几百年来它们一刻不停地灼烧着它的身体和贪生怕死的神经,在为了抵御老化而消耗了太多体力的此时此刻,这些伤痕让它的身体成为了靶子,供猎鬼人们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些游动的器官。
继国缘一!!可怕的怪物,阴魂不散的亡灵!!他才是违背了世间常理的谬论!!
全新的头颅正在生成,顶着赫刀的伤害强行自愈加剧着鬼舞辻无惨的体力消耗,它居然感觉到了一丝疲惫——自从它在继国缘一手中自爆逃生后再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狭小的顶层空间站不下那么多人,猎鬼人们在不破砍掉鬼舞辻无惨的头颅之后尽可能地撕扯开伤口,将日轮刀收回。继国缘一留下的伤疤随着器官继续移动,所有人安静而精妙地配合着,无论是突刺还是斩击,他们尽可能地伤害着那些致命点,一刻不停。
“破开房顶、打通墙壁!!让鬼舞辻无惨暴露在空旷的地方,确保它能被阳光照到!!”产屋敷辉利哉挥手大喊,他的姐妹们迅速整合着周围还能行动的猎鬼人和隐前往支援。
此时距离日出仅剩三十分钟,天空的边缘已经染上了浅色的辉光。鬼舞辻无惨一定会发起猛烈的进攻来摆脱困境,他们的进攻不可能停下,更不可能出现空档!
鬼舞辻无惨全身的皮肤突然沿着血管的走向破裂开,殷红的血液之下生长出了黑红色的荆棘。它被珠世的血鬼术诱导着产生了幻觉,双臂也由刺鞭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唯一能够勉强发动的血鬼术只有黑血枳棘,从皮下生长出的纤细荆棘仍具有恐怖的攻击速度,困兽的反击撕破了猎鬼人们的阵线。
有人被击飞了出去,不破再一次幸运地留了下来。他扫视一眼,只看到了灶门炭治郎和伊黑小芭内。还有人留在了鬼舞辻无惨的另一侧,但他来不及看清那究竟是谁,眼前鬼舞辻无惨的□□上突然斜着裂开,出现了一张巨口。
不能让它有机会发起攻击!那些刺鞭上的“嘴”能产生恐怖的吸力,这张巨口也可以吗!?鬼舞辻无惨能将自己的身体变化成任何形态,变成这幅姿态究竟想要......
黑影贴近巨口之时,他突然被一阵亮光逼得闭上了眼睛。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眼前是亮如白昼的明光,噪点一样的黑影像是飞虫在他眼前胡乱飞着。他被攻击打中了!?鼓膜剧痛所以听不见声音,眼睛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能够感觉到肺部的空气正在逐渐消失。
他倒在地上了!?就在那个鬼舞辻无惨的眼前倒下了吗!?
喘不上气,浑身的神经都在痛,身体痉挛不肯停下。
他努力眨着眼睛,仿佛这样就能让那些光斑从眼前消失。在他眨到第三下时,白光暗了下来,眼睛里出现了模模糊糊的景象。他还是什么都听不见,但大脑在被钢针穿透的剧痛中终于肯转动起来,想想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是神经攻击,从那张巨口中发出的攻击贯穿了他的身体,没有留下任何外伤却依旧让他倒地不起。
他只能感受到牙齿相撞的震动,他想要吼叫着让谁来帮他一把,但可悲地发现没有人能够回应他,他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逐渐清晰的世界里,鬼舞辻无惨扯掉了珠世,向着南方跑去。
鬼舞辻无惨是一个完全只执着于生存二字的生命体,如今它判断这场战斗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还会徒增风险,外加日出将近,它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逃跑。
不破还留在顶层的废墟中,鬼舞辻无惨的身影消失在断墙之下。
他的手摸到了腰后的胁差。
*
产屋敷宅邸内,柏山结月花和时国京太郎扶起满脸鲜血的产屋敷辉利哉,有花海夏迅速查看他们的伤势。产屋敷雏衣和日香伤势较轻,她们视线所在的鎹鸦距离鬼舞辻无惨爆发的地方较远,只有轻微的头晕和出血现象。距离战场较近的产屋敷辉利哉和妹妹杭奈、彼方则严重许多,两个小姑娘的身体还在不断颤抖,哪怕如此也要咬牙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
“距离日出......还有、二十五分钟!”
“符纸错位了,现场是什么情况!?大家还好吗!?”
“正在让附近的鎹鸦前往侦查......”
柏山结月花等人心中惊诧不已,鬼舞辻无惨应该没有发现他们的,可攻击依旧通过纸眼直接传递到了这里。
产屋敷辉利哉拒绝了有花海夏的检查:“不用管我、不能让鬼舞辻无惨逃跑!还有能够行动的猎鬼人能够前去支援吗!?”
跟随着鎹鸦观察到现场情况的产屋敷雏衣惊呼:“多人倒地,鬼舞辻无惨正在逃跑!!前往拦截的是......天元!”
宇髄天元狂奔着冲向迎面而来的鬼舞辻无惨。那个怪物践踏着周围猎鬼人们的尸体,毫不在意地踏过他们的残肢断臂,一心向着南方逃跑。
他的“谱面”已经完成了。
进入鬼杀队的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忆的过往,或是悲痛,或是仇恨,他听太多人讲过,也见过他们倒下的模样。与他身为忍者时杀死的目标或者忍者同伴倒下时的感觉大不相同,他会为他们感到惋惜,渐渐地开始学着将他们的遗志背负在身上。
在鬼杀队中,他的理念被理解、被认同,漫无目的的“自由”之人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他是音柱宇髄天元——他会在这里履行他的职责,将鬼舞辻无惨阻拦在这里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鬼舞辻无惨背上的九根管鞭加上大腿的八根管鞭全速挥舞起来,可让它无法置信的是眼前这个呼吸毫无章法的男人仅凭□□力量就将这十七根管鞭的攻击全数挡下。
这怎么可能!?
不,不要被影响了。仔细看他的动作,每一次挥刀都会精确地出现在它的攻击前,更像是预判了管鞭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烦死人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纠缠着不放......不许拦它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