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草用的镰刀掉在地上,回归了原位,既安静又沉默地躺着。这次不是没拿稳,是辉响自己丢弃了它。
在生死攸关的大事面前,已经决定了,就不应该有这么多矫情。
但是。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几天,大概他最困难的一段时间。如果不是那不知名的老人接济了他,对他敞开屋门,想必他现在也不用担忧什么能量了——已然掩埋在风雪中。
就算不是她救了自己,她也是一位可敬的善良老人。欺负老弱妇孺,是很可耻的。
就算选择要做一个恶人,那至少也是在人的基础上做恶事。如果他真的毫无心理负担地加害于这个老人,那在之后的生活里,他就得竭尽所能地去想办法,延缓自己变成一只“野兽”的进程。
突然,一股心悸猛烈地袭来,他甚至来不及反应,抓住自己心口处的厚棉服,无意识地慢慢蹲了下去。
难以置信,在零下数十度的天气里,他的额头上居然渗出了汗珠,“啪嗒”一下落地,掷地有声。
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的数秒过去,辉响终于缓了过来,意识也回了笼。
不同与无力,这是新的症状,同时也是一个警告。
如果继续站在这个小院中,毫无急迫感地在心里大谈自己的道德、底线云云。那与之相平衡地,生命就得很有急迫感地走了。
为了活下去,他得离开这,随便杀一个人。谁都好,只要这副羸弱的幼童身体可以应对。
没时间向仍在炒豆角的老人打招呼,辉响一把拿起镰刀,推开院门,径直走出了这个破落却温暖的院子。
出了院子,来到这个村落荒凉的街上,踏着坑洼的土路,见不到一个人,他只觉身子愈加寒冷。
“小朋友,要来一碗饸烙吗?”
终于,还是给他找到了个活人。这个男人已经步入中年,面相老实,在街边摆摊卖面条。
“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做买卖?”辉响随口问着,在旁边的小桌前坐下,像是对一碗热乎的面条有些兴趣。
他的右手揣在衣服夹层里,暗暗摩挲着除草镰刀的刀柄。幸好它的型号足够小,折叠起来后仅有十多公分,不然连隐藏都是个问题。
幼年对成年,如果对方有意识防备,想造成致命伤难如登天。但是,面前这个人显然不设防。
在持械的情况下,想取他的命,并非难事。
“是啊,家里有两个孩子要养,母亲又生了病。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只好卖卖面条了,哈哈。”男人乐观地笑起来。
或许不是他想要乐观,但在这样的现实面前,乐观与否,也不会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了。
闻言,辉响没有回话。
他不是被触动了,只是懒得回答。这人对他又没恩,如果只是听了两句诉苦般的话,就同情心泛滥,那照这个不杀人就得死的情况,他等死就好了。
“对了,您住在哪呢?家里还有其他能干活的人吗?”
“离这里不远。”他热情地指向了南边的一座平房,“就是那了,红屋顶的那个,你有时间可以去拜访。”
“至于家人嘛,他们都没有外出赚钱的能力,只能指望我了。”
“噢。”
那就好。家里没有其他青壮年,死个人,在这个年代,想找到凶手也难。
他不着痕迹地捏起一颗小石子,趁人没注意,将其弹出去,崩在摊车上,发出了不小的响声。
“诶,是发生故障了吗,这个地方突然掉了个钉子出来。”
“哪里?”
那人有些急切,撇下手里的锅,小跑着绕到摊车前方来,弯下腰去检查。
后颈在这一刻暴露无遗,是小孩也能伸手够到的程度。
“哧!”
镰刀磨得很利,几乎没什么阻碍,就陷进了人的皮肉。相当顺利。
男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下一秒猛然倒地,嘴里发出“嗬嗬”的气音,已经说不出成样的话,应该扎到气管了。
四周只有他们两人,就算还有人可能路过,进而发现这作案现场,当场逮捕他这个行凶者,辉响也没做什么动作,静静地看着这人变得越来越安静,直至全然无声。
完成了?
第一回杀人的冲击,足够把他的理智搅成一团浆糊。
很快,辉响又清醒些了。因为那种萦绕着他的无力感并没有消失,甚至还在隐隐加重,没有任何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