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太子回头见了便笑起来,劝他道:“你既然对狼王之位志在必得,能与玄凤王结识不失为一件好事。凤王也亲自留客了,你便当作是陪陪它。”
蛮奇七推开扑腾的凤王,咬咬牙道:“那我今晚要睡你身旁。”
旁人有多想,而龙太子却思乐做客霜墨里心生愉悦应道:“都依你。”
他遂才展颜笑了,与龙太子一同跟于凤王身后入了霜墨里。
一旁蹲于厌隗身旁的怜见事已平安解决,便抓住衣袖拭去厌隗嘴角的血,驮了他起身唤道:“天央。既然凤王已寻回,我便先带厌隗走了。等他伤势好转我再回来觐见凤王。”
回头听得怜这番话,脸上因凤王平安归来的喜悦又因怜带了厌隗已是要走的架势而渐显凝固,天央久久看向他们的背影动弹不得,末了才出声:“怜,进来罢,等他醒了你再带他离开。”
怜闻声停下步子,回头看向天央问道:“可以么,其他玄凤会如何想?”
天央叹口气,上前来从怜身上接下厌隗架着他,道:“厌隗所行诸事族里自然不会因他变成玄凤便原谅他,至今仍有人以为你是遭他胁迫才会离开。我亦同样无法原谅他。但我想,他或许是真的十分在意你。”天央说罢兀自笑了笑,自嘲道,“我究竟语无伦次在说甚么。”
怜亦是坦然笑了笑,道:“兴许是玄凤千年终于再次迎来凤王,叫你实在太过欢喜才会如此。”
“想来也是。不过百年不见,厌隗怎会变得经不起神龙一掌了?”天央言于此时开了二重眼稍稍窥视过厌隗修为,不禁眉有皱起,“他的修为……”
“被他自己败没了。”怜一面说道一面斜目瞥向依旧未醒的厌隗,“如今他再无作乱的本事,也算得是自作孽不可活,老天要收拾他。”
“那你们在外头岂非过得十分辛苦?”
“闻讯而来找他寻仇的虽是不少,好在我还能应付。”
天央闻言立即皱起眉:“你独自应付?”
怜笑了下,拍拍天央后背反倒安慰起他来:“我训了一些妖兽,也并非谁都敢来。若真到了走投无路时定会向你求助。”
“你与厌隗……”天央顿了顿,随后将想问出口的话收回腹中,大步往前走。
许是猜到天央心思,怜自顾自道:“自百年前离开霜墨里,厌隗便与从前判若两人。他如今待我很好,也不曾再做过非我所愿之事。我亦是想着,许是该与他成对了。”
天央有些吃惊:“你们还未成对?”
怜对此心有叹息道:“他提过一次被我使气拒绝后便再未提过,此后无论我如何等如何点拨皆是会不到意。”
“既然你有此心,何不由你来提呢。”
“下回试试。”
天央瞥了眼肩上的厌隗,心下里羡慕又遗憾。
自带了厌隗踏入霜墨里起便始终有玄凤投以仇恨不解的目光来,虽是碍于天央不敢近前来有动作,便也皆是丝毫不隐藏满身杀气。两百年来的旧账如今被翻出来,无一不染满腐败的血腥味与止不住的隐隐作痛。他们时至今日仍旧不明白,罪大恶极的厌隗如何能得到玄凤族的宽恕,如何能使得怜心甘情愿为他离开。
便是怜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分明是寸恨未消的,怎就心甘情愿去了厌隗身边呢。
“我以看管的名头向族里解释过你离开一事,你必不担忧。”
怜低声应了,从天央肩上接下厌隗往怀里揽了揽:“我带他去屋里便好。凤王刚回来不知在外是否有受伤,你这做族长的,岂能不去瞧瞧。”
天央本是不愿松手寻思着并非为了厌隗,而是为了怜也该无论如何帮些忙才是,可瞧见怜的双目之中再也映不出旁人,这才终于松开手:“我去请长老来替他瞧瞧伤。”
“不了,免得长老为难。这点小伤算不得甚么,他皮糙肉厚睡上一觉便能恢复。”
“记得有事叫我一声。”
怜笑应了,带着厌隗回到他曾看住过的那间屋子。
即便是过了百年,这间屋子依旧十分干净,想来是谁以为他有朝一日还会再回来便时常打扫。他将厌隗放于榻上,又寻来灵草磨碎喂他吃下了,这才坐于榻边入神看着他容貌,末了伸出手去抚摸了许久。
屋外传来玄凤们的声声高鸣,一连数时辰皆是如此热闹。怜起身前去推开窗户往外瞧,便见得凤王为首领了一群尚未成年的玄凤们于空中欢快盘旋。尔后成年的玄凤们也不知不觉加入其中,跟在它身侧陪它玩耍。
天央也去了,追在凤王身侧寸步守护。那年幼的凤王实在调皮,领着雏凤们捉弄起他来,继而欢声笑语自天空之上传遍整个霜墨里。
连天央也在哈哈大笑。
那是见喜死后以来怜所见的头一回。怜遥望着他,不觉也是微微有笑自眼中而出。
“怜……”榻上厌隗昏迷一整日总算是醒了,睁眼费力撑起身来唤他,“这里是霜墨里内?”
怜于窗边走来,站定在榻前道:“还走得动么?”
厌隗未答他,环顾屋内后问:“你带我进来了?玄凤们未找你麻烦?”
“该走了。”怜说罢便拽了他一下,“天色晚了不好捕猎,妖兽还等着我回去喂。”
“凤王呢?”
“正在天上玩得不亦乐乎。”
厌隗这才沉默片刻,调了气息下得榻来:“你与天央多年未见,再留些时日也无妨,妖兽我来替你喂。”
怜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笑了笑:“如今玄凤终于有了凤王,天央不再需要我了。”
“你果然还是想与他成对么。”厌隗不大敢看怜的神情,便索性低下头去佯装整理衣裳,“你若有此念头,我来帮——”你字尚未落音,怜便踢来一脚狠狠以膝盖撞上他腿后。他往前一踉跄,被怜给拽回来。
“回去了。”怜甩甩手,径直走出屋子。
厌隗半步未动,向他背影开口道:“我不想再看你哭了。”
“我几时哭了?!”怜压下心火无奈叹着气,“我以为你和过去大有不同,结果仍是半点没长进。我要回不望崖,你想留下便自己留。”
望着怜大步出屋展翼而去的身影,厌隗朝天上睇得一眼,便也紧随其后而去。心中似有察觉,天央转头正好见了他们远去的身影,只稍愣了愣,便又陪凤王玩耍去了。
沿途顺道寻了妖兽的口粮提回不望崖,怜正喂,半点不搭理站在身后默默看来的厌隗。他正寻思该如何开口提成对一事,便听厌隗问道:“我又惹你生气了?”
怜长叹一声,将手中肉块全扔给妖兽拍拍手站起来转身问他:“你就这么希望我与天央成对?”
“你倾慕天央,我想或许与他成对你会更开心。”
“我不会和天央成对,虽然曾几何时一心牵挂他,但也早已不再是那样。你便未想过要和我成对么?”
“我想过,可你不愿意。”
“若我愿意呢?”见厌隗双目微微有诧异半晌不做声,怜又近前去再次说道,“我只愿与你成对。”
厌隗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仍是有些恍惚:“你当年……分明说我在做梦……”
“你当年不也折磨过我好几回,扯平了。”
“我该如何做才好,不仅想与你成对,还想要你钟情于我。”
怜听得面颊一红,低头靠上厌隗胸膛小声道:“若是不钟情,又岂会次次主动做你的雌鸟。你倒是也主动几回如何,除了你,我不会再让谁像那般对我。已经这么多年了,你怎就不明白呢。”
“此时明白还不算晚。”厌隗心中有动抬手抱紧了他,“倘若有谁要将你从我身边夺走,即便是凤王我也会毫不留情下杀手,可以么?”
“若你有那本事,也不是不可以。”
“怜,与我成对罢。”
“你终于说了,我等了好久。”应了这声,怜仰起脸看着厌隗问道,“朱凤成对时是如何做的?”
“将唯一一片与妖魂相连的翎羽赠给彼此。”厌隗一面说着一面扯下脖子后的翎羽别于怜的发丝间,略有惋惜道,“如今我已非朱凤,本该艳如血的大翎成了墨色。而我又非生来为玄凤,也没有朱虫可以给你。”
怜摸了摸被别上的大翎,扬脸亲上厌隗的唇,将朱虫给了他:“我有。”
以凤心结灵虫,以灵虫结相知相惜人,长伴汝身无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