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君子如皎月,墨玉在眼,暖春秀唇间,会鬓如莹,谓为惊鸿,馥比仙。
小厮仓皇低头,颤颤巍巍伸手扶他下车。
“公、公子里边请,离时交代一声,我便将马车给您牵来。”
“有劳小二哥。”
小厮磨磨蹭蹭故作安抚马匹,眼神却随了净玉玦而去,便也是等着瞧玉子儿如何挨训。哪知净玉玦步上石阶,竟没一句言语,从旁进了堂子。这公子面生,且乘车而来,想必是外客,又生得细致精绝,定不常远行,怕是哪户贵人家中远房亲戚。这是走动来了。小厮一面瞧着一面猜测,心想这翩翩公子不懂用人,远行竟带了这么个不会伺候的下人。
堂里掌柜见有客人,拦下要上前的小二,亲自迎来,脸上堆满笑,客气道:“二位客官面生,可是第一次来小店?”
“正是,总听人提起,便不免心中惦念,遂今日前来……”
净玉玦双目扫过堂中,看似打量,实则在寻那冯少东家的身影。冯少东家勤快,若无朋友走动便定会在满园香里坐镇。绸缎庄今日有贵客,张少东家不在;小龙子今日随城主出门办事,怕是需以两三日才回来。净玉玦正是算中冯少东家今日必定现身满园香,这才决定前来会会。
见净玉玦始终打量未入座,掌柜以为他嫌大堂人多尚且犹豫,便又道:“楼上设有雅座,公子若是喜欢清净,可随我移步二楼。”
净玉玦倒也确实颇为嫌弃这里人多嘴杂,遂应下:“便有劳掌柜带路了。”
移步行至二楼,待净玉玦入座后,玉子儿也立即在他身旁坐下。掌柜不免惊讶他没规矩,一时间竟拿不准他二人的关系,遂不多言退了出去。
垂帘拂地,花枝入瓶,一鼎香炉袅青烟,更生风雅情。
净玉玦粗浅打量一番,便收回眼,等着冯少东家主动来见。
门外掌柜招来小二仔细交代,差他去添茶,小声道:“里面的客官是头次来,看衣着不似普通人家,许是哪门贵人公子。你机灵些,莫得罪。”
“掌柜的放心,我有分寸。”
满园香的小二都机灵,无需多提点。掌柜下楼寻到冯漱已,将雅室新客告知。这满园香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新客入门若遇上东家在,无论贵贱,坐镇东家便都会亲自上前过问。一来此为冯家待客之道,二来也能博个回头客。
听完掌柜交代,冯少东家便细整衣衫,移身上楼,行至雅室外,轻叩门扉,道:“门前之人乃满园香少东家冯漱已,得知今日有新客驾临,遂厚颜来叨扰了。”
净玉玦闻言心道来得正好,指使玉子儿前去开门请人进来,起身拱手相迎:“冯少东家客气了。”
冯漱已在门前回了礼,方才进来,坦荡问道:“还请公子准许冯某人自负一回。络泽城中有些身份的公子哥冯某人不说全都认识,也皆是曾有耳闻。然公子这般人物,倒还是头回得见。想必公子是从外地投亲来?”
“莫某无亲无故,数月前避灾至贵宝地,于城外山间住下,偶然得知满园香盛名,这才从山上下来,解个嘴馋。”
“是冯某人唐突,竟妄自猜测起,他日定将登门谢罪。敢问莫公子所居之处是哪座山?”
净玉玦求之不得,当即报了地方:“冯少东家若不嫌弃,且当与莫某交个朋友。莫某自是不甚欣喜。莫某名曰莫须有,家住城外浣宁山。”
此言一出,冯少东家脸色微滞,面有古怪,即刻又拱手歉意笑道:“莫公子名讳别致,自不是俗人。是冯某人见识少了,竟失态于人前,叫公子笑话。”
玉子儿偷瞧自家仙君,心里嘀咕:这不就遭人笑话了么。
净玉玦无意与小仙童计较,又道:“天道本自然,人道本无为。然人心有所为,人性有所为。为而生积滞,积滞莫须有。我这名讳,便是指那莫强求之意。”
少东家听后,佩服净玉玦豁达,便收敛起尊客之疏离,真诚道:“莫公子高见,是漱已愚拙。若是公子不嫌弃,我愿美酒相赠,且当今日你我结识之礼。”
且听一酒字,净玉玦自是欢喜应下来,遂又邀请冯少东家坐下,正欲差玉子儿去讨杯子,便听玉子儿着急说道:“公子,这酒您千万喝不得,若是喝了,那禁酒令……”
冯漱已觉得惊奇,便多嘴问了句:“禁酒令?”
净玉玦解释道:“曾因我酒后坏了大事,爹娘临终前便有此嘱托。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冯少东家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是我考虑不周。那这酒便换做菜肴,莫公子觉得如何?”
“甚好,甚好。”净玉玦瞧这冯漱已顺眼,抛去客套之词,真心与他攀谈起来,“莫某初来乍到,虽已于山中小住数月,却少来城中走动,诸事不通,亦无交好。今日能与少东家结缘实属莫某三生有幸,好似与这络泽城也亲近许多。”
“莫公子若是有难处,差人前来通报一声,漱已定当倾力相助。”
“便先谢过少东家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