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太过艰难了。
从来时的路就无比艰难。
莉丝贝特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
没有人天生就该听从!没有人天生就该被掠夺一切!没有人的命运就该被人操纵!
人生而自由。
人生不该归因于泛性论,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本能和权利,都有权利掌握自己命运。人可以选择弯下膝盖来屈服,当然也可以选择用性命来反抗。
莉丝贝特让自己堆叠的栈桥和节点变成了燃着火的利刃,它们向着不断蔓延的无边黑暗进攻。
布莱尼亚克依旧在讥诮:“瞧啊,我亲爱的人,你还有什么挣扎的必要吗?”
他闪烁了一下,来到莉丝贝特的意识面前,“出于猎食动物的天性,看猎物挣扎总是那么有趣。
哦,我忘记了,你就是那个猎食动物,是不是?”
莉丝贝特知道布莱尼亚克指的是什么,她不是纯粹的人,她的基因里至少存在从三种动物中提取出来点位片段。但她也不是纯粹的动物,她是她自己,仅此而已。这个人工智能可怕之处就在于他很会玩弄人心,也幸好,他现在还只会玩弄人心。
她又想起了杰纳斯的话,杰纳斯是她平生仅见的最聪明的存在。
杰纳斯曾经说过:“我们生而为人,生而拥有智慧,我们的身份不因为体内任何细胞的变化而改易,我们拥有强大的意志是因为我们是我们自己。自由而平等的意志来源于我们的生命本身,我们明晰过去,掌控现在,超越未来,我们都有无限延伸的可能性。”
莉丝贝特难免感到失落。
布莱尼亚克已经进入了玩弄猎物的阶段,他肆无忌惮地对莉丝贝特进行挑衅以激起她的绝望和反扑。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莉丝贝特不可能任人宰割,无论机会渺茫到万分之一还是亿分之一,她都要反抗。
反抗是她永恒燃烧着的宿命。
只要她有永恒的微弱光芒。
莉丝贝特调用了自己的全部精力,她感觉自己脸上湿了一点,她感觉到身体某些部分正发出微弱的疼痛,大脑正在哀嚎着挣脱身体的桎梏,她像一只正在从内部皴裂的陶瓷人偶。
但没关系,她不在意。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有分担压力乃至挽救同伴的可能。
达米安不该死在这种东西手里,他总该比那些绿色的氪石还要持久。
那些画面至少有一半是错误的,布莱尼亚克没有大获全胜,这才是他前来控制住莉丝贝特的原因。
莉丝贝特将自己的思想、意识甚至灵魂都变成了燃烧着的火炬,在数亿比特数据流的前赴后继攻击之下,她在空间里像是一朵微弱而闪耀的萤火。
她追逐这种不可能的超越力量,追逐扩张和对抗的绝对可能。
这是一场无比艰难的博弈,布莱尼亚克相当聪明,他用尽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蚕食这朵小小的萤火,而每一次攻击和防守,都是莉丝贝特穷尽心血和算力的斗争。
杰纳斯在就好了,莉丝贝特很想她的假爹(或者是姐夫),莉丝贝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杰纳斯在这里,她就不用这么艰难地等8号程序响应了——杰纳斯一人就可以抵得上两个尼奥。
布莱尼亚克邪恶地笑了笑,有种深长的意味。
“富有反抗精神?人都是那么奇怪吗?正义联盟也是这样,可惜你们都一样,太弱小了。”
莉丝贝特没有理这个聒噪的东西,她反手甩出一段程序,像是钉子一样钉牢了布莱尼亚克的两根手指。
“你就这点本事了吗?”布莱尼亚克挥了挥手解除了这段程序,“现在是最后了。”
黑暗正在弥散,那种阴冷、窒息、邪恶的感觉就像毒蛇的吻附了上来,恶意仿佛要渗透骨髓,莉丝贝特觉得自己每一寸肌理似乎都被蛇信觊觎。
莉丝贝特在这个数据空间中的“视域”收到了封锁和蒙蔽。
窒息的氛围正在扩张,布莱尼亚克的数据流像海啸那样一拥而上,在四面八方织造了天罗地网,吞噬着莉丝贝特之前释放的左右程序触手和数据节点,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围剿。
压抑和粘滞扑面而来,莉丝贝特只剩本能在进行反击。
数据空间的某处似乎有一丝微弱的亮光,莉丝贝特在极度的疯狂中想说点什么,但发现自己已经张不开口了,她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有点痒,她咳嗽了两声。
沉寂而粘稠的恶意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松动了,有什么理性而温和的气息渗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