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绥骑着马不远不近的缀在沈宁的马车边,嘴边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来的草茎,没有回头看城墙上的沈南。
他展开的神识听见沈宁马车上传来的啜泣声,不是沈宁的,是她的贴身婢女,沈宁反而在一边轻声的安慰。
和亲队伍走的是官道,路途遥远,队伍有时也会歌唱助兴,唱得周绥歌性大发,在路上寻了竹子自己削了根简约的笛子,但他不好在队伍里开嗓,便夜夜去无循里一展歌喉,把溪渺活生生地吵醒了。
头两天溪渺还能心平气和地听一会,谁知周绥以为自家师父的捧场是因为自己的歌声进步了,愈发丧心病狂地吹拉弹唱。
“你若是精力无处释放,”溪渺一把按下周绥正欲放至嘴边的笛子,咬着后槽牙道:“便去渺莱峰后山修习,近日可有懈怠?修为涨了没有?”
周绥一抬眼就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师父,师父不爱听吗?还是说徒儿的曲子不好听?”
溪渺沉默,他看着周绥期待的目光,移开了目光,半响,忍痛的昧着良心咬牙道:“好听。”
眼见周绥又要性质勃勃地又要提起笛子,溪渺再次眼疾手快地摁住周绥的手,“别,别累着……歇会。”然后他轻柔且不容置疑地扯出周绥的笛子,想了想:“师父给你吹一曲吧。”
溪渺坐在无循的溪边,迎着风声吹起了曲子。
是周绥熟悉的调调,他刚到渺莱峰时,某人在夜晚哄他入睡的调子。
周绥心有所感,一伸手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片叶子,凑在唇边吹了起来。
两人的曲声合在一起,竟然也意外的好听。
一曲终了,周绥将得意两字挂在眉梢:“我与师父还是很默契的嘛。”
溪渺被哽了一瞬,“是比第一次在渺莱峰上的合奏好多了。”
溪渺又拾起笛子,吹了一个周绥从没听过的曲子。
周绥安安静静的听着,这是一首,说不上来的奇怪的曲子。
好似有万物皆在其中的自如,又有想要突破桎梏的……凄然。
是一首前后矛盾的曲子。
“这是……”溪渺放下笛子,微微叹了口气,“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听的一首歌。”
“我,”溪渺声音哑了哑,“应该快要再次陷入沉睡了,我感觉到那头的蠢蠢欲动了,打交道了这么久,它什么时候会有动作,我大概能摸清一点。”
“啊绥,到时候如果为师陷入沉睡,一道不要慌乱……为师一定会回来的。”
周绥抿唇,“师父,为什么是你。”
“不知道,”溪渺就着微风往后一瘫:“我从未觉得我自己哪里特别,可是,我从一出生就与它同在了。”
“它活动,我就会陷入沉睡,反之,它被我压制。”
“我们同在太久了……久到我都记不清了,所以我和它也能陷入微妙的平衡,互不干扰,但相应的,也无法做什么事情。”
“如果其中一个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对方瞬间压制过去的话,那么被压制那方在那一段时间是无法反抗的,需要时间去恢复和反扑。”
“我只知道它近期会有动作,但具体什么时候我不知道,如果它突然压制……我无法及时防御,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你千万要小心。”溪渺拉过周绥的手,将周绥的袖子拉起,露出他手腕间的无循:
“这期间我会一直在无循里。”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周绥哪还能不明白:“所以它憋了个大的。”
“你啊,”溪渺笑着拍了拍他的手,然后又毫不客气地将他的手丢开:“希望为师睡醒时,你的曲子已经练得很好了。”
夜晚时,溪渺就忽然陷入沉睡,周绥就知道,仙山和沈南开始了。
前段时间溪渺就在小幅度的沉睡,那时候仙山肯定就已经有小动作了。
周绥若无其事的出现在驿站的房间里,然后推开门出去。
而前一天和亲队伍刚与南隐接亲的队伍对接,而离进入南隐边境还有两日路程。
此时天空将亮,下人在给补充好的下一段路上需要的粮食装车,周绥在二楼廊间看着楼下寂静的大厅,懒惰地伸了个懒腰。
天边已经泛白时,众人下来吃了早餐,随后准备继续上路。
午间和亲队伍在丛林边整顿补充能量时,南隐的人敲响了沈宁的马车车窗。
“公主,此地风景宜人,可下来看看走走,也顺道消消食。”
“不必,”沈宁没有掀开窗帘,“我有些困倦,准备眯一会,不要打扰我。”
“是。”
平安了两日后,和亲队伍正式进入南隐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