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艾德琳应该是知道的，她是那样的敏锐。所以，她才会送贺兰去那个地方？

想到这里，瞿麦再也无法隔着玻璃门观摩。他走进作训室，同二十位层层挑选出的首批受训人员一起，试图以一个全新的、陌生的角度来看待艾德琳，要知道没有任何一条规定注释着，一个坦诚的人就会是一个简单的人。

***

艾德琳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正确的药效终于抵达，她又一次重新感受到自己的“三千烦恼丝”。

换好衣服的彼得蹲下身子，他看着艾德琳那只逐渐恢复正常的眼睛，大着胆子伸手想要戳一下，“是不是也不疼了？”

虽然从整体上看，艾德琳武力值赶不上彼得，但是她脸皮要更厚一些。她拍开彼得的手，自己反倒是上手捏着彼得的脸，“没大没小的，放你出去一会儿，你给我找了个弟弟回来？那个小胖子是谁？听舒念安的口气应该是他们家的亲戚？”

彼得闹了个脸红，那个托马斯说的话自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同艾德琳解释。

好在艾德琳松手也快，眼下更衣室里不再有其他人，她帮忙把彼得的作训服整理好，亲自帮他戴好面罩，“穿这身衣服会觉得别扭吗？”

彼得受韦恩先生、班纳博士的影响，一直走在野生“义警”发展道路上，突然在异国同异国的官方组织产生联系，哪怕有艾德琳在，说不别扭自然是假的。

艾德琳眼神温和，“别扭很正常，你所成长的环境、接受的教育、体验的人生都是不同的，你不是一天长成这样的，那些都在你的骨血里。所以，从来不是哪件衣服的问题，在于你心里想要做的是什么。也不用告诉我，或者告诉这个世界，你心里明白就行。还有——”

艾德琳拉起彼得，“决定你是谁的，从来不是那只蜘蛛。”

***

玛丽安稀里糊涂地跟着商务助理和诺拉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要午夜，她耳边是诺拉一直未停下来的话语，眼前是诺拉手机里一张又一张活动里的照片。

车停下的时候，她突然拿过诺拉的手机，一脸严肃地看着诺拉，“我很少请你帮忙，但是这件事情你必须帮我，你不可以把今天的照片——”

玛丽安的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就意识到她的担忧注定是要发生的，“哎，我就应该拿着名片的，真是的！”

不管心里想着的是什么，诺拉面上还是一片困惑，“怎么了玛丽安，什么名片？”

玛丽安也不再多说，裹着外套下车，快步地走回自己的套间，只是刚开房门——

缤纷的彩带飘落在她的头发上，她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被温暖的怀抱抱着，是墨菲，“你爸妈为这个惊喜准备了很久，你表现好一些。”

墨菲松开玛丽安，把她送到莫尔斯夫妇的怀里。

门外站着的诺拉看着突然出现的墨菲，还有房间里任谁见了都要羡慕的阖家欢乐，她握紧手里的手机，然后带着同样的惊喜走了进来，“太好了，你们也来了，我还以为今年圣诞节只有我和玛丽安两个人在酒店里呢？你们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行程，我来这里这些天，从酒店到球场，哪里都没去呢。”

墨菲对诺拉从来都是这样的礼貌，礼貌到有些不礼貌，“谢谢你这段时间陪着玛丽安，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我可不想打扰莫尔斯夫妇和他们女儿的团聚时光。”

等墨菲又一次拥抱了玛丽安，亲吻了乔安娜的脸颊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后，温馨的团聚氛围一下子冷却，玛丽安的声音很轻，她问，“所以，你们也看到她了吗？”

乔安娜紧张地看了一眼还在这里的诺拉，好在诺拉也看懂了这个眼神，她礼貌地说了晚安。

等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时候，乔安娜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我和你爸爸早就说好了要来华国，是我劝他一起过来，他本来定好了去T国的行程，他说那里很暖和。我哪里能想到——玛丽安，真的是她吗？我担心墨菲去T国是想找她，可是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她才多大——不对不对，是我太不上心了，当时我们去报警的时候，那位罗西探员就说过，艾德琳要比你们还大上一岁多。”

莫尔斯先生要冷静许多，“我们说好了的，不要再提与我们无关的事情。玛丽安，她同你说了什么吗？”

玛丽安摇了摇头，“也许当时她真的是回华国养病的，今天——”

想到艾德琳那只冰冷异常的手，玛丽安看向自己的父母，“妈妈，你还记得我当时怎么教训佩德罗的吗？我想我可以给他发个信息，那句话我帮他带到了。只是，好像没有什么作用，好像她也有她的难处。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她坐在那里妆容精致、珠光宝气、言笑晏晏，我觉得她每笑一下就要更漂亮一些，你们知道她的确很漂亮。可是在我眼里，她每笑一下就好像在嘲讽我这些年的担忧，就像在我嘲讽佩德罗没有资格的时候，她也在嘲笑我是否有资格。”

“玛丽安，别这样想。”莫尔斯先生拉着玛丽安的手，“我知道，这样会让你觉得不公平，但是那是她的人生，她有选择她人生的权利。”

“不，爸爸，我的确那样想了，但那样想并没有让我的心里好过一些。然后，你们应该看到了。”玛丽安指着那台相机，“我抱了一下她，她的身体很凉。我拉着她手的时候，爸爸，那不是正常的、健康的体温。还有，你们看到了，她的眼睛。我看到她这样的不好，哪怕只是暂时的，只有今天恰好这样不好。我很难过，为了我，也为了她。”

莫尔斯先生搂着玛丽安，“那你觉得，我们应该立刻离开返回纽约，还是继续我们的华国行程？”

“留在这里吧。”给出答案的是乔安娜，她解开玛丽安盘着的长发，“明天我们还要去烧香呢，他们这里有一种说法，烧香请愿都是近的不灵远的灵，我们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一定会灵验的。”

于是玛丽安拉着乔安娜问她到底有多少个愿望，那些愿望又是什么。

乔安娜秉着说出来就不会灵验的原则，怎么也不松口。

凌晨，玛丽安和妈妈睡在一块儿，她的手同小时候一样，拉着妈妈的发尾。

凌晨，墨菲又一次的打开电脑，熟练的输入了一个名字。

凌晨，彼得和二十个受训人员，外加一个瞿麦，在偌大的作训场里寻找散落的珍珠。是的，他送给艾德琳的那串珍珠，被他一个动作不小心扯断的珍珠。

“怎么确定有没有找齐？”一位本就累惨了的队员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一百零八颗，现在还缺六颗。”艾德琳语气平缓，丝毫看不出半点劳累。

“你怎么知道的？”彼得很好奇，“又找到一个。”

“我数过。”

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