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明天晚上你来店里接我。还有,有什么着装上的要求吗?”
“都行,你随意。不过可能会吃火锅,味大。对了,我得去买个粘毛器,衣服上都是狗毛。今天如果没生意的话,就早点打烊,天太冷了。”
周然这个老板虽然说早点打烊,但看在他开的工资的份上,艾德琳还是坚持到了九点,做完店里的卫生后,她锁好门离开。
咖啡店离她住的地方有些距离,但今天李明特上夜班,穿了双合适的鞋又不急着回去的艾德琳决定锻炼身体——花两个小时慢慢走回去。
她带着李明特闲置的有线耳机,发烫的二手手机此刻在衣兜里也充当起暖手宝的作用。走着走着,她不再感受到冬夜的寒冷。
N市的冬夜行人不多,艾德琳轻轻地哼着歌。
如果仔细听的话,便会发现她此刻依旧唱着那首《答案在风中飘》,大约是重复了太多次,已经不再跑调。
两年半的时间里,艾德琳依旧没有找回丢失的记忆。她尝试过很多办法,甚至专门研究过一些专业的心理学内容。但每当试图想起的时候,她就会产生剧烈的头痛,就好像一颗粗劣的石子在脑子里滚来滚去,试图把它自己磨成一块光洁的鹅卵石。
再又一次因为头疼而昏迷后,魔术师带来了古一法师的口信,或者说,四个字——“山不就我”。
山不就我,山不就我,可又有哪座山是懂得迁就的呢?
艾德琳倒是希望法师说的是“愚公移山”,这好歹能让她觉得日子还是有些盼头的。
山不就我,山不就我,她又该怎么办呢?
在无数次的丢失了睡眠后,她终于决定去接受一切,与其一遍又一遍地思考为什么会如此痛苦,想尽办法地回避这份痛苦,不如清醒地直面痛苦,直至脱敏。
艾德琳决定让自己成为一片落叶,一片从山顶飘落的树叶,风让她落在地上,她便用身躯去碰一碰这土地是柔软还是坚硬。风让她落在湖里,浮在上面她便看看天上的云,沉在底下她便认一认一直恐惧的水下世界。
两年半的时间里,不同于当时发现自己身体反常愈合能力时的震惊,她已经很好地适应时不时地打开自己身体内的“盲盒”。
有时是突然想起自己真正喜欢喝的是黑咖啡,有时是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能看懂隔壁书店里的一本德文书。又好比今天下午又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能够成为一个黑客。好像只要简单地把双手放在键盘上,只需要敲击一下键盘,庞杂的数据世界就会彻底地向自己打开。
也许,记忆会丢失,但在那段时间里自己掌握的技能正在一点一点地回归。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很开心。
路过一家酒吧的时候,她觉得很有必要破费的去喝一杯酒。
她把自己裹得有些严实了,摘了围巾口罩和手套,好不容易才坐在吧台上。
调酒师问她要什么,又很突然的,她问,“能做一杯柏林少女吗?”
只是可惜,调酒师摇了摇头,他递给艾德琳一张酒单,“试试血腥玛丽,今天五折。”
***
伊恩这两年也学了些华文,他一直盯着那张转岗申请上的签字,“我真没见过她签自己的华国名字,你们说,要不要拍给瑞德博士看一下,据说他能够鉴定笔迹。”
“不是鉴定笔迹,是根据笔迹来推测书写者的心理状态。首先,我们只有三个字,缺少足够多的样本数量。其次,我们都知道她已经产生了极其明显的心理变化。所以,没必要。”利普抽过那张申请表,“图书馆保洁?居然有一个岗位能够同时满足她爱看书和爱打扫卫生的癖好。”
利普脾气不好的时候,嘴巴便和淬了毒一样。
虽然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但同样舒念安的脸实在是臭得可怕,他也不顾自己带着三个老外来开会合理不合理,当场开起了质询会。
首当其冲,那位人事经理。
“不要试图解释你疏忽了,没有严格审核入职人员的资质材料。就算是普通新入职的秘书助理,有权限去接触企业内部调查的内容吗?更何况以她的名义形成了阶段性调查报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准备让临时工唱黑脸,背黑锅?”
然后便是检查组,直到过了凌晨,伊恩从楼下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给他买回了一盒润喉片。
这一夜,H地区分公司的中高层员工熬在办公室里不知道能不能走。而其他区域的分公司中高层们,更是辗转反侧。
留在B市的何秘书接了一个又一个电话,把一套安慰有余内容实无的话术说了一遍又一遍。
同一座城市里,艾德琳洗了个热水澡关上灯睡了个好觉。
而她静音的手机里,小佳发来了很多条信息。
小佳:今天董事长突然出现了,点名要见你。他们说有可能是因为你前段时间在这里的时候,组长没有按规定办理你的入职流程。
小佳:小艾,你认识律师吗?事情有些麻烦,他们说有可能你接触到了一些内部信息,集团的法务要去找你。
小佳:小艾,别担心。要违规也是公司违规在先,董事长只是拿着一件小事压着检查组加大检查力度,有消息我再通知你,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