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没仔细看她的脸,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爱马仕的包——我不懂包,但还是懂看商标的。身上的衣服看着像皮革做的,看不懂,但好像很贵的样子。反正,一看到各种奇形怪状的包,我就知道是李总。
我手上还抓着她外套的衣角,赶紧松开了,怕给人家扯坏了要陪得倾家荡产。
“你终于醒了。”李总低头看了我一眼,她眼睛圆,但是下眼皮那块肌肉总是往上提,有种和善又狡黠的感觉,“我都让你来我们公司宿舍了。”
说完,她又抬起头正视着张副组长。貌似并没有想让我回话的意思,我就接着躺了。
这位李总是张副组长的朋友,主营文娱行业,是一家娱乐公司的董事长,赚得要死;副业是偷税漏税,不当竞争,反正把一本劳动法拍在桌子上,基本就是此人的所作所为了。有时候我都怀疑,她是拿着劳动法当从业指南看的。
既然这两人共处一室,那明眼人都知道是干什么来的了。这两个人呢,一人为官一人从商,形成了“两头抓”的良好生态链,打出短平快的贪污组合拳,负优化了娱乐行业的营商环境,以巨大的合力打造行业高标。总而言之,这两个人手拉着手呢,从民法到劳动法到刑法,形成了“一条龙”式的触犯,强强联手之下,判的刑加起来快要与我比肩。
“…所以,她从对岸过来呢,还是比较困难,要请您帮个忙了。”
李总李总的叫着,总会让人误以为她是熊出没里面李老板那类角色。但完全相反,李总现在才32,又因财气养人,显得分外年轻,我和她站在一起,光看皮肤状态像同龄人。但正因为财气,有钱人身上的气质总是不太一样的,就算她穿个30块钱包邮的白衬衫,也不像是给别人打工的。
她脸上挂着很常见的礼貌性的笑容,单绑成一束的麻花辫规整地落在背后,双手叠着放在裙摆上。因为这是在副组长的办公室里,就算监控不会被别人看到,李总也未免升起一股敬畏,而比较收敛。不然平时她也不会那么正经。
“她什么时候要来?”张副组长拿起白瓷茶杯,抿了口茶。那个茶杯用得够旧的,但闻着茶味,不是便宜的货色。
“看您了,但还是尽快吧。”
“给我半个月时间。”茶碗放在茶盘上,连着里边的茶杯,发出哐当一声清脆的响,“没什么事的话,我就不继续陪了。还有,下次不要送东西过来了。”
“哦,我知道。”李总瞥了眼茶几上不知什么时候放上去的茶叶,随后拍了拍裙子,但就坐了那么一会儿,上面真的会落灰吗?“我下次直接送到里平区的别墅里,不劳烦您亲自带回去了。”说罢,她便站起来,拎起包,朝着暗门走去,“办好了让人叫我一声。”
“慢走。”
“再见。”
这两个人在这个办公室里说话就是这样,有点死气。但可能生意人就是这样,毕竟我不干这行,也没什么资格点评人家。
听完她们说话,我也不太困了。就翻身下沙发,两只脚踢进运动鞋,踩着鞋跟走到张副组长旁边,说道:“好了,现在该我和你说话了。”
“你说。”张副组长没看我一眼,只是继续很繁忙的工作。她到底一天到晚在忙什么?
“我要钱。”我伸出右手,朝她摊开手掌,“money,money。”
“…不是,姐啊。”她马上把转椅向后推,面对着我,操劳过度而无神的眼珠子充满了不解,短眉毛搓成一团,“我们来算算账。首先呢,我一个月少说也会给你个三五万吧?然后呢,你又时常五千一万的来找我要。再者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跑去找李总要钱,还找她哭说我不给你开工资。你这一个月下来,多的时候都要奔十万了吧?还有,你们这行的人都挺赚的,哪怕你之前再怎么花天酒地,难道一点钱没有攒下来吗?而且你一天到晚,不是在我这里蹭食堂的饭,就是去李总那里讨外卖吃,连喝酒吃零食买衣服都是跟着我们两个的。你到底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
“我有我的道理,你给钱就是了。”
“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赌博了?”
“哎,虽然说我不正经,但之前好歹是律师,我能赌博?”
“你之前是律师,你还好意思杀人?我都替你愧疚啊!”张副组长皱着眉摇了摇头。
“扫黑督查的副组长贪污受贿,你真的好意思说我?哎,你看,我又是替你杀了个那么大的人,现在还要顶着被抓的风险去你们扫黑组当卧底,身兼数职又兢兢业业,多要点怎么了!我应得的啊!”见说理实在说不过,我只好拉着她的椅背晃,“哎呀!我现在全靠你一个人了!不像以前全世界都可以是我的客户!爸爸啊!妈妈啊!爹啊娘啊!求您了!money来点吧!贪了那么多就当是积德吧!”
“…好了好了好了,你要多少说就是了。”张副组长被晃得受不了,扶着头,最后还是松口了,“拿着这钱,你去洋芋娱乐骚扰李总,好吗?离我远点,我要工作了,你自己去找点事儿干,好吗?”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现在就去骚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