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大雪连着下了四个月,昼夜不停的雪几乎将那方向的几座城池淹没,即使神殿每天派出弟子清扫街道,也仍旧于事无补。
天地间俱是白茫茫一片,刺眼得很。
山谷臣走到沐城时,眼睛已经有些看不见东西了,好在因为雪灾,城门口没了守卫,他扶着城墙进了城。
雪地蓬松,似乎连着几天已经没人打扫了,连神殿弟子都不再出门,躲在神殿里避灾。
天地间晦气枯竭,天灾频发,血雾也在邪神控制下时不时逃出禁制,四处作乱。
边陲小城往往多灾多难,难以安稳,稍微中心一点的城池又容易被沉昭的眼线盯上,他便只能四处辗转。
这次也是不走运,随便挑了个方向,竟遇上雪灾,想换个方向,来路却被大雪封死,只好先来近点的沐城投宿。
“咳咳、咳——”
他拢紧袖口,扶住墙壁,身形孱弱,咳得几乎站不住,不得不停在原地歇了会儿。
上一座城池不知怎么,明明离血雾禁制也不近,却引来了血雾,那儿的神殿弟子修为不高,若是出手只是徒添伤亡,他便帮了忙。
怪圈时代晦气为主,他的灵力使不出来,是以每次出手都只能靠燃烧他的寿命,大抵是大限将至,他这次受的伤比以往都要重。
虽然最终没拦住,但好歹给城中大部分百姓争取到了逃离时间。
山谷臣顺过气来,找到一家客栈。
客栈门前有几级台阶,埋在雪中,山谷臣没注意,差点摔倒。
不过幸而还有台阶,雪并未封住客栈的门。
他伸手叩门,问:“有人吗?风大雪急,可否投宿——有人吗?”
敲了半天,没人应,他只得离开去找其他客栈,然而他敲完了所有客栈的门,无一家开门,只有一家老板隔着门说客房满了。
大概是雪太大了。
他想着,找了个地方避雪,找着四周能凑合过夜的地方。
雪地白得刺眼,看得他眼睛生疼,寒风刺骨,冷得他直打颤,背后背着的箧笥上也堆起了雪。
他领口处的衣物耸动了两下,钻出来一只小小的半透明的灵。
那是他的笔灵,诞生于上时代灵气之中,一直陪他到现在。
灵只有小小一团,退化得看不清模样,虚弱不堪,它在他脸颊下蹭了蹭,便用尽了力气,奄奄趴在他肩头。
山谷臣用手捂住它,然而他的手也实在冰冷,给不了它一点温暖。
不得已,他去了刚才唯一一家有回应的客栈,再次叩门:
“老板!可否借个火,我不住店,给碗热汤就走——”
他的喉咙嘶哑,竭力发声,声音却还是十分微弱。
“去去去!说了不接客了怎么还不走!”老板隔着门大声斥骂赶人,“大雪封城,我们自己的碳火和食物都不够用,哪来多余的热汤给你!快滚!别逼我拿扫帚赶人!”
山谷臣又冷又渴,伤势又一下子发作起来,痛得连呼吸都不顺畅,说不出话,听见老板赶人,犹豫再三,不再纠缠,倚着门缓过劲来,便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运气不错,在走了不知道多久后发现了一座废弃的房屋,大门残破不堪,里面也破破烂烂,但好歹能凑合下。
他手脚几乎都冻僵了,体内经脉断了,灵力在体内运行也不顺畅,没办法疏通血液,只能强撑着找来些木板堵住大的缝隙,勉强挡风。
做完一切,山谷臣才坐在稍微暖和些的角落。
待到手脚恢复了些知觉,山谷臣才打开放在一旁的箧笥,里面满是他默写出来的书册,还有几张未书写的纸,不过墨早在上一座城池就用完了,还未来得及补上便到了这儿。
山谷臣拿出找到的最后几根木头,用衣服擦了许久,然后尝试钻木取火,然而木头实在潮湿,根本燃不起来,试了几次都是如此。
不得已,他撕了半张纸,咬破指尖,用血画了张火符。
血一放出来,身上更加冰冷,不过符咒还能用,虽然没有晦气加持效果大大减弱了,但好歹点燃了这堆木头。
有了热气,灵的精神恢复了些,从他的肩头挪到离火更近的地方,汲取着温暖。
屋外,大雪纷飞,飘飘扬扬的雪花从缝隙外飘过,风也无缝不钻,一点一点挤进屋中,带来散不去的寒冷。
天很快黑了,温度又降了些,山谷臣又开始咳,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似乎都能感受到体内断裂的经脉还在一次次颤抖,摩擦,带来一阵剧烈过一阵的痛觉。
灵翻着肚皮躺在他手心,靠着微弱的火暖和着生机逐渐逝去身体。
在这个灵力枯竭的时代,它能存活至今已经是奇迹了,寒冬加重伤,五感尽退,它也知道自己熬不过去了。
察觉到灵又冷得发抖了,山谷臣翻开箧笥找出最后一套换洗衣物,丢进火苗中,续上火焰。
衣服的燃烧无声无息,转瞬即逝,火焰再次黯淡。
山谷臣出神地盯着前方,火光在他眼底轻轻跃动,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眼里的神采一点一点褪去,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
衣服很快烧完了,山谷臣开始烧自己怀里还未写完的书稿。
灵察觉到空气中纸张燃烧的味道,虚弱地叫了两声,细如蚊呐。
“没事,这些东西早就记在了我的脑子里,”
山谷臣轻轻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