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人立定之后,晏今欢抬眸瞧去,果然见到了脸上怒气难消的谢望鸢。
瞧着她这副模样,晏今欢颇有些头疼,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说起来,谢望鸢养成如此骄横的性格,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那时寻谢家姐妹二人一起下山游历,自己见她年龄最小,难免生出纵容之心。
只要是她想要的,自己与谢望舒、商清衍三人,没有不给她寻来的。那时,她还会甜甜地唤几声姐姐,更听得人心生喜欢。
本想着她虽骄横,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有时甚至是四个人里面最清楚明白的,也就不担心她长歪。
可此刻,看着无理叫山的谢望鸢,晏今欢又有些怀疑,她,真的没有因为她们三人的骄纵变得不懂礼法,不敬长辈了吗?
晏今欢摇了摇头,将诸般情绪抛诸脑后。随即便想起了自己此刻的后辈身份,主动上前施礼道:“我家师姐还在休息,你若有事,不如黄昏时分再来?”
谢望鸢闻言哼笑一声,叱道:“哪家的师姐睡到现下还不醒!?这,便是你们须弥山的规矩吗?!”
“早说你们须弥山是些没有教养的人,我便也不来申理,倒叫眼睛干净些!”
晏今欢眸色一沉,握着傲雪的手一紧:“你说谁没有教养?”
“还能是谁!?”谢望鸢喝道:“当然是你和洛——”
啪!
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谢望鸢的话。
晏今欢沉着一双眸子,将颤抖的手藏回衣袖下面。表面上,还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你!你竟然敢打我!?”谢望鸢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道:“这普天之下,除了我的亲人和长辈,还没人能打我!你,又凭什么!?”
说罢,谢望鸢手中的引宵剑已然出鞘。
晏今欢顿了顿,并没有拔出傲雪,又沉声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便该懂得尊敬长辈的道理。若是还不懂得,玩仗势欺人的那一套,那人人便都可教训得你。”
“哼,我仗势欺人?!你!你真是倒打一耙!昨日,她洛初霁提剑上山,羞辱衍姐姐的时候,怎么不讲尊重长辈!?尊重同门!?所以她根本不配让我当做长辈!今早上山,我更是顾及着欢姐姐的面子,故意收着怒气,并没有以剑击山门结界!所以!到底是谁不懂道理!?是谁仗势欺人!?”
谢望鸢说红了眼睛,晏今欢却在听见欢姐姐三个字时,眉间一跳。恍惚间,她又回到了被谢望舒压到降刑台的时候。
那时,正道仙门齐聚,万千刑具向她。而谢望舒、商清衍和谢望鸢三个人,只是站在一旁默然不语。谢望舒眼里的嫌恶,几乎刺得她睁不开眼睛,仿佛生生地要将她埋葬。
“面子?晏今欢的面子?”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晏今欢握住了傲雪剑柄,眉间已有戾气上涌。她冷笑着看向谢望鸢:“此刻就滚,我饶你一命。”
谢望鸢亦被气笑了,握紧引宵,剑锋直指晏今欢。
“好,好样的。”晏今欢冷笑一声,亦拔剑。
铮!两剑相交,尖锐声似要撕破一切。剑势裹挟着灵气袭来,晏今欢不敌,闷哼一声,腹部伤口处已然渗血。谢望鸢见了,犹豫一瞬,却在傲雪携锋劈向她时,又坚定了神色,奋力挡住之后,便开始还击。
谢望鸢剑锋凌厉,招式诡异,不过几个呼吸间,两人便已过了百招有余。身体里的灵力早已因着昨日变得枯竭,晏今欢不过勉强招架着。
虽然手上一刻不停,却在看见谢望鸢那张认真中带着一丝怒气的面庞时,晏今欢神思一晃,竟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时谢望鸢还只是个孩子,每日都要来须弥山缠着她练剑。
自己那时正缺玩伴,自然是倾囊相授,将剑术、心得尽数吐露。所以,后来昆吾山众人都说,谢望舒的剑招路数与自己愈发相像,简直是个小晏今欢。自己听闻,只是笑而不语。
此刻,被酷似自己的剑招逼得走投无路,晏今欢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教得有多么用心。
随着最后一丝灵力被耗尽,手中的傲雪剑咣当一声,脱手掉在了地上。晏今欢抬眸,便见一道白光闪过,引宵剑的剑尖,已然在瞬息之间来到了跟前。
谢望鸢被突如其来的落剑之声吓了一跳,她不知道,面前这个招架她百招有余的弟子,怎么就突然弃剑不战了。
她剑势凌厉,一旦出手,再难收回。剑尖已然滑到那人脖子跟前。“躲开啊!”谢望鸢暴喝一声,用力扭转剑势,却早为时已晚。
她在心底怨着那人故意不躲开,却不知道,她身前那人,早没了躲开的力气。
一滴泪滑落脸颊,晏今欢闭上了眼睛。可就在她等待血溅当场的时候,一道疾风忽从身后刮过,引得树林翠叶哗啦作响,引得天地颜色瞬间转暗。
砰!
谢望鸢连人带剑,被突如其来的狂暴剑气掀翻出去!
咔嚓一声!是天地碎裂的声音!
陡然喷出一口鲜血,谢望鸢瞳孔猛缩,朝前看去,只见身前不足一米处,倏然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裂缝周遭还环绕着可怕剑气。
谢望鸢惊骇抬头,看向洛初霁:“你!你竟有如此修为!”
身前的这道可怕裂缝,竟是洛初霁对自己留手了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