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摇了摇头,似乎是自嘲:“太子殿下,我大字不识多少,肚子里墨水也实在有限,进学是□□恩典,但是我实在是受用不起。皇帝都不问我的学业了,想来对我也是没什么指望了,你还指望我大展雄图呢?”
太子还是觉得很可惜:“你原本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你父王对你教养不善才让你荒废至此,天启的学宫对你原本是个好机会。你们辰月只有两个王子,哪里像我们,兄弟多得连名字都记不得,我那天看你那个哥哥的身体可不像是个长命百岁的,你未必没有机会,阿离,你就不想做辰月王么?”
“......”将离不是不明白太子的意思,太子为了他好无非是觉得辰月王族嫡支人丁单薄,他和暄宁一争,怎么也有五五开的胜率,既然如此,他未必不能一争,何必荒废年华作这以色侍人的娈幸。
这些年他跟太子关系着实也算是不错,真赢了跟太子也算是一个助力,不然看那天暄宁和宁渊形影不离的样子,一旦暄宁得势辰月可能会整体倒向宁渊,太子没把宁渊放在眼里,但是绝不代表他会眼看着宁渊手里握着不可小觑的力量,每一个东宫太子都要渡过一段极其幽暗的时光,而夜太长往往梦太多,夜半惊醒的人很可能万劫不复。
“殿下乃元后正嫡,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出身的苦?”将离没有搭太子的话茬:“近来雪大,皇帝陛下最近担忧天启城外的百姓和农户,虽然开春但是有些地方已经起冰堰了。”
“你的意思是,朝廷要赈灾了?”
“这我怎么知道?”将离反问:“冰堰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是天气回暖,冰堰融化,雪水回流反湮农田,冲毁了种苗,来年可是要绝收的。与其等大灾临头,倒不如想些别的法子。”
“今年格外的冷,我在天启活了三十多年了,也不曾见过今年这么大的雪,几十年了冰堰这种的东西还真是只在地方杂记上见过了。”太子又问将离:“辰月在西北,冬日应该常起冰堰吧?”
将离点点头:“在河口处常有冰堰,这也不是个什么精细活,炸了就事了。不过,河水顷刻泛滥,怎么安置百姓疏通河水才是最要紧的。人口牲畜要是损失惨重一旦民情骤起,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太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他应该怎么做了,太子听政数年,但是差事办得却不多,他需要各种可以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的机会:“阿离,你小心着些,控弦司出事了,不管是不是冲着你来的,树大招风总有人会把事栽你头上,别的不说宫里的那些娘娘们一个个看你都跟乌眼鸡似的,得宠的不得宠的谁不恨你?”
将离撑着头,轻叹一口气:“皇帝的喜好,哪里是我们这些人可以干预的?这些人也是想不开,恨我又有何用?”
太子起身,拍了拍将离的肩:“太子少师很好,多谢了。”
“既然很好,那你就用着。”将离淡笑,方淮当然很好,有甲榜状元之才,忽悠一个太子那不是够够的?太子三师里,太子太傅是元后母家的门生,对太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但是能力一般,帮不了太子良多更不能助他更进一步,太子太保是明帝亲选,但那位大人很明显是明帝安排进东宫的眼线和棋子,太子尊他敬他,却绝不会信他,东宫实际上无人,方淮一出现倒是正和太子心意。少年英才出身名门,方家世代清流文官表率,这样的方淮何止是拿得出手,简直是为东宫量身打造的谋臣。
方淮的青云之路除了将离,太子也出力不少。将离自然是乐见其成,不用他自己费心安排,多划算的买卖。
这是清远侯府的花宴,太子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去应酬一二的,他跟将离待一起久了,难免会有人多话。将离那点名声不值得什么,可是太子可是一向标榜自己德行清贵仁懿爱民的。
将离远远地看着人群里的热闹,这种时候他凑上去还真是会坏了人家君君臣臣的体统,天启城里的这些烂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他远远的,最好这辈子都别沾上来。
将离寻了个由头跟清远侯告了辞,宫里的车马早早就在侯府外候着了,焚樱问:“殿下,我们是回宫还是要去别处?”
“去西市吧。看看安月城有没有把我的铺子折腾黄了。”
“是。”
天启西市之中尽是外邦商人,从南到北就没有这里看不到的风物,铺子鳞次栉比,街市上弥漫着一股奶香混着茶叶的咸甜味道。宫里的车马加上随侍的宫人在这里太扎眼了。
不过西市里人人都知道能有这种排场的只有被娇养在宫里的泠公子了,可是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带了头,往那张着彩罗的车身上砸了个鸡蛋,之后便是群情激奋,一众辰月商人手中捡起附近探子上的鸡蛋,青菜,连带着一些杂物和石子都砸了过去。
一个个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喊着什么:“娼妓之子,滚出辰月!”
“滚!”
“跟辰月百姓以死谢罪的叛徒!”
“娼妓之子,叛徒!”
在外的宫人哪里招架得住这个架势,将离出宫是赏花的,侍卫也不过是随例安排了几个,跟出来伺候的多是宫女和太监,他们身上早就是青黄污秽一片,没半点好地方。
“公子,咱们的车架被人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