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明帝召见,就连宫里也不曾派个内官来慰问一二,辰月国弱,五年前精锐全军覆没举国来降,后来更是把王子送来天启为质,做到如此地步,大胤眼里就更看不上这个西州之国了。
国弱便是人人可欺,驿馆也多有怠慢,九皇子宁渊也没接到召见的圣旨,便日日来看暄宁,只是他自己也不算是个多有体面的皇子,驿馆的人还不至于看在他的面子上真正精心伺候,因为泠公子的人已经吩咐了,辰月使臣的事他们驿馆不必上心,凑合着过得去就好了。
二月里天正冷,暄宁却总觉得屋子里不暖和,宁渊看了看角落里的那盆明显敷衍了事的炭火,就传驿馆掌事来问话。
掌事自然是不怕的,份例里的东西就这么多,使团人多若是不自备那便只能用这些份例里的,大胤的规矩如此,别说是辰月这样的战败之国,就连南楚北凉如此大国也是如此。
暄宁看宁渊吃了瘪,只是请管事先退下随后便软言宽慰道:“你是嫡皇子跟他们计较什么?先皇后娘娘要是看见你今日为了这点小事都大动肝火,还不得心疼?”
宁渊看暄宁脸色苍白,甚至还忍不住的咳嗽心疼不已:“又不是用不起,缺什么你打发人到城中去买就是了,何必受这些奴才的气?”
暄宁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淡笑着摇了摇头:“皇帝陛下未曾宣召贸然入城太招摇了,本来就是来为陛下朝贺献礼,何必惹眼招来是非陛下肯定不快。”
“我看将离在天启已经够惹眼了。”宁渊的眉眼中透出几缕淡淡的厌烦和不快,很清淡但是确实存在:“他生一场病,父皇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既然是得胜归来也如此冷落,将士们不免寒心。”
“将离任性惯了,他年纪还小呢。皇帝陛下一时新鲜多有娇宠也是有的。他病了?严重么?太医看过了吗?”
“听说是风寒,已经好了。只是暄宁,你这个弟弟可不是任性这么简单。”宁渊冷着脸,在辰月的时候他都看不惯将离那副性子,现在回了天启,府中的人早就把这几年将离的所作所为煞有介事地描绘了一遍。
这些人明里暗里就是要提醒他,泠公子现在是天启城中最不能得罪的人物,可不能让主子不明局势,给那位泠公子摆了脸色,泠公子小心眼,刻薄寡恩还出了名的记仇。宁渊久不在天启哪里知道明帝如今对泠公子近乎疯魔的在意与宠爱?得罪了泠公子那是真的要命的。
“我听说大皇帝陛下很宠爱他。身为一国王子将离做了有失体统的事......辰月脸上也无光,若不是想求陛下恩典因我辰月国内天灾免三年朝贡,我也真是没有脸面来天启的。”
暄宁是个很温柔的人,他是辰月的长王子,母亲是尊贵的王后,他一出生就注定了他会是辰月的王,所以他跟睚眦必报的将离不同,他豁达,疏阔,有的是容人的雅量和风度。
他说起将离就像是在谈起一个任性的弟弟,由着他去。宁渊看不得他伤神,便轻声宽慰:“若有机会我会求父皇下旨送将离回辰月。”
暄宁眼中暗光一闪,便拒绝了:“殿下,皇帝宠爱太甚,你久不在天启,难得班师回朝,能不能留在天启还要看皇帝的心思。你在辰月的时候也知道将离跟我不睦,他的事你贸然开口对你不是什么好事。皇帝不一定舍得放手,将离又是个记仇的人,殿下,辰月不比当年,您也不是先皇后在世时的九皇子了。”
暄宁对宁渊说话从来都是这样,小心翼翼,从来都把宁渊的感受放在最前头,宁渊明白他的意思,今时不同往日,如果九殿下在明帝眼中真有多少父子情分,他也不用一个人在漠北吹了十年的冷风。
“王子,天启来人宣旨了。”
暄宁连忙起身,眼中全是雀跃,心中悬了许久的石头落地:“看来很快我就能回辰月了。”
宁渊握着他的手:“好,到时候我再亲自送你回辰月。”
暄宁带着使团接了旨,二月初十请辰月使团觐见大胤明帝陛下,大明帝陛下在重华台设宴宴请辰月使团一行。宫宴,在京的皇子一定是要参与的,宁渊自然也要去。
暄宁是真的高兴,可是宁渊却隐约觉得不妥,重华台这个地方来宴请别国使者实在是轻浮了些。
重华台虽然华丽堂皇,但那是先帝朝时琼妃和先帝赏花玩乐的场所,况且琼妃在史书上也没留下什么好话,那地方留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嬉戏之地,怎么能在那接见别国来使?
暄宁伸手揉了揉宁渊的脸:“殿下生得这么好,怎么皱着眉。那不是可惜了这张脸?”
宁渊无奈:“你啊......罢了,既然父皇宣召那也只能遵旨,我护着你就是了。”
暄宁拉着宁渊的手轻轻地晃了晃:“殿下对我这么好啊,那以后也要对我这么好。”
“嗯,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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暄宁眼中掠过一丝苦意,他生性骄傲,却在宁渊面前做小伏低这么多年,这难道又是他甘愿的么?